“不瞒先生,”吕沐言温声道,“学生之前在海州觉出天下将变,顾念自己修行已有些成果,便想回京助子玦一臂之力。”
“也好,”周笃舒展布满皱纹的老脸,沉声道:“你们能合力效忠朝廷是好事,只可惜为师未能有幸传授子玦知识,始终少了些师徒情分。这两年他做了首辅,为师只顾埋头研究古籍,与他越发疏离了。”
“先生在这围墙里沉心学术,从不与朝中大臣来往。子玦终日日理万机,想不到拜访先生才是罪过!”
吕沐言虽在责难,语气却极是和缓,“待来日学生见了他,定要替先生说教他一番。”
“哈哈!”周笃笑得差点丢了拐杖,“行芷说笑了!为师哪敢怪罪当今宰辅大人啊!”
二人笑笑,吕沐言扶着年近八旬的老先生走入堂内。
师徒多年未见,略微多聊了几句,便已日落乌啼。
辞过周笃,吕沐言没有回吕府,而是径直去了柏府。
脱离本家是无法回头的,吕沐言打从吕府门前过时,甚至都没多瞧一眼。
对他而言,吕家只是小家,山水之间才是归宿。
是夜星云密布,玉蟾清朗。
柏清玄在外书房捧着本册子,将将看得入神,就听杜仲在门外禀报:“公子,吕公子在府门外求见。”
“行芷兄来了?”他心内一喜,立时放下书册,起身道:“快请进客厅,奉茶伺候!”
吕沐言是他儿时最敬佩的人,二人年纪不过相差五岁,他还未掌家之时对方便已离开京城。
二人当年颇有些诗书来往,虽未至称兄道弟的程度,却情分不浅。
“行芷兄!”柏清玄换了身月白的常服,兴致冲冲走入大厅。
吕沐言仍旧是白日里的一袭青衫,把斗笠搁在茶几上,听闻来人唤他,回头看向门外:“子玦,好久不见!”
柏清玄长大了许多,那年他离京时,同样一身白袍的人不过舞象之年。
眼前这人身长盖过了他,眉目间更显成熟,气质却如往昔一般清矍。
“怎生这晚才到?”柏清玄拉着他的手,温声问:“用过晚膳了么?”
“嗯,”吕沐言微微一笑,眉眼清爽,透着灵气,“才在国子监周先生那里用过。”
“周先生?”柏清玄面上一惊,“行芷兄才回来就去见恩师了?”
吕沐言颔首,看出他有几分心虚,笑道:“是啊,你不去看先生他老人家,只能为兄去了!”
提及周笃,柏清玄着实心中有愧。
这一年多来,自他入了内阁,就再没拜访过这位素来低调的老学究。
与元亦朋的积极不同,周笃从不参与政事,性格也温润许多。
虽博学多才,空古绝今,却从不恃才傲物,对所有人都一派和气。
“周先生终日埋首古籍,”他掩饰一句,“恐怕不喜小弟登门叨扰!”
“负气话!”吕沐言瞪了他一眼,“尽说负气话!周先生还怕你如今位极人臣,瞧不上他那个老古董了!哈哈!”
二人寒暄几时,喝过半盏茶,柏清玄热络道:“这里不方便,不如去书房详谈吧!”
“好。”
说完,柏清玄又拉着吕沐言的手,并肩走向外书房。
书房虽小,却比正厅雅致。两面墙上挂着字画,都是先人大家的旷世之作。
走进书房大门,迎面扑来一阵清香。
“是海州进口的白木香,”柏清玄见他吸了吸鼻子,赶忙解释一句:“行芷兄若闻不惯,小弟立刻让人换了檀香。”
“不用,”吕沐言劝道,“这味道很好,带着股香甜,像是果香。”
柏清玄笑笑不语,猛然发现自己居然喜欢上了甜腻的果香。
“话不多说,摆盘吧!”
吕沐言被他按坐在榻上,拿手点了点身旁的小几。
二人对弈,吕沐言让他一先,柏清玄捻着黑子,犹豫片刻后将棋子落至靠近他身侧的边角处。
“这次不走天元了么?”吕沐言从棋奁里捻出一枚白子,抬眸看了看他笑道:“曾经不可一世的柏子玦变保守了?”
“让行芷兄笑话了!”柏清玄收回手,面上露出些许腼腆,“曾经年少轻狂,如今位居宰辅,不敢再有任性之举!”
“哈哈!”吕沐言放声大笑,同样落子在边角处,“子玦稳重许多了,国之大幸啊!”
“话说回来,行芷兄这次回京,怕不只是为了拜访故人吧?”
柏清玄看着他,抿嘴一笑。
吕沐言举棋的手顿了顿,才道:“正如子玦所言,为兄这次回京,是有大事要办。”
“何事?”柏清玄落子,一脸平静:“不知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