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羌战事稍止,木垄奉杨宸之命,引军南撤,一代羌王木波的衣冠王印被千里加急送还长安,可杨智只答应了杨宸将东羌一分为四,东羌王都旧地归于大宁,南北之地,各由廓部南诏降服,以安其国,以劳其功。
木波虽死,杨智也未曾打算放过这位在南疆作乱,甚至胆敢称帝的乱臣贼子,御笔十二字:“挫骨扬灰,尘绝于世,以儆效尤。”又遣快马自京师长安送来。
在凉都营建王都不可谓是当年月凉的苦心经营的谋划之笔,只是或许他没能想到,自己死后才不到两年,他临终之时以为可以在乱世之中庇佑子孙臣民的国都百年的国都就险些给他人做了嫁衣。
也许是受够了深山里水路不通之苦,也许是受够了每到寒冬,月牙寨的旧都总是阴寒冷峭,月凉选择了四季如春的洱河之畔白部旧都修建王都,背靠苍山,面于洱水。可他似乎忘了,后人不一定总是比前人聪明,也忘记了这处新都之地,也是他们这群从深山密林里带着弯刀赤裸上身的月部勇士一刀一枪打下的国土。
四季如春,易守难攻,固然有他的好处,但深山密林之中的月牙寨,能够庇佑诏人百年,也自有他的缘故。
月鹄带着兵马从木垄的手下兵不血刃的收复了凉都,他知道让木垄害怕的,不是自己这麾下三万南诏兵马,而是凉都城外,还远在洱河对岸无从渡河的楚王骑军。也许楚王率骑军无法攻破凉都城,但楚王可以决定他木垄乃至所有羌人的生死。
从木波在洱河岸边被宁军活活勒死了吊在营寨前的那一刻,羌军就已无心恋战了,他们没有胆子说一句要给我王复仇,与大宁和楚王不死不休,他们苦守在这座本就不是自己家乡的坚城要塞之中,心思却也早早回到了东羌旧地之上,自己的妻儿身边。
杨宸没有再用游哨阻拦凉都内外的音信,也让派出探马打听东羌消息的木垄和部众一一听说了几位木家大将的遭遇。
“木桁,死于萧纲之手,木化,死于萧玄之手,亡山下,楚王阵斩木业,洱河岸,羌王身死”
木垄是在东羌憋屈了半辈子的王弟和王叔,年少时害怕狠戾浪荡的父王,长成时畏惧为了成就霸业可以弑父杀兄的王兄,如今年老,又害怕起了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侄儿。他知道在大宁的土地上有过四面楚歌的故事,但如今的他,收到的只是一处处东羌旧地臣服大宁,一位又一位木家人,因为宁死不降而命丧乱军之中死无全尸的消息。
木波身边那位让杨宸无比好奇的国师,在乱军当中不知踪影,让杨宸稍稍过问了两句,但他此时也没有忘记派人告诉萧纲,在那座木家王府里,寻找几位曾经伺候过郡主木今安的婢女,差人送去长安王府。
枯坐在凉都城楼之上饮酒的杨宸,心里也自有自己的惆怅,赌赢了木波,也让他还想再赌一次,赌云丹贡布的怯懦,赌一个曾经跪在自己脚下求自己饶他一命的公子哥,还会再求一次。
“我要见楚王殿下”
月鹄带着亲兵走上了城楼,杨宸虽是让骠骑营和承影营骑军在城外安营扎寨,对南诏的王都秋毫无犯,但月鹄这位南诏的大将军要想在自家的都城见一见楚王殿下,也得通禀。
去疾伸手阻拦月鹄的这个动作让跟随月鹄的亲兵们大为不满,他们不明白曾经那位提起楚王尽是轻蔑声色的大将军,如今为何会在楚王的侍从前,都这般谨慎。
“要干什么!”
见月鹄的亲兵开始拔刀,杨宸的侍卫们也纷纷拔出剑来,在他们的眼中,诏人能回到自己的王都,不过是仰赖楚王殿下的开恩赏赐,所以对诏人,宁军没有理由要低三下四,哪怕这是你的王都。
大宁是君,南诏是臣,那诏人就该待宁人如君如父。
月鹄忍了,亲自交出了自己的佩剑给去疾:“请你通禀一声,诏人月鹄,求见大宁楚王殿下”
曾经跟随杨宸见识过月鹄是多么不可一世气焰嚣张的去疾被月鹄这么低声下气的一求,反倒生出了些愧疚,身上留着一半诏人血脉,自幼在大宁和南诏的边关相杀之中长大的野小子,何曾想过有朝一日南诏的大将军见了自己也会这么客气。
“都放下!”去疾训斥着王府的侍卫们收回了剑,瞥了月鹄一眼,见月鹄浑身除了甲胄外,再无凶器,就亲自引路道:“将军请”
月鹄跟着去疾走上了杨宸吩咐让自己静一静的城楼,诏人仰慕大宁之风土,连这王城也是亲自见识过长安雄伟的月赫亲自规制,月依监造,费尽心思在定南道和岭南道剑南道诸地大肆招募了宁人工匠所修成。
南诏百姓传言,为了修建这座王城,诏王搬空了苍山的西邻巨石。
杨宸听到了身后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但仍旧独自坐在城楼上,望着对面的洱河之水不绝,望着苍山之林静谧,若有所思。
“王爷,月鹄将军求见”
该来的总会来,杨宸心里对月鹄求见,早有准备,只是月鹄来得,比他预料得晚了一些,月鹄入城之中立刻吩咐南诏兵马进驻各门,又亲自布置精兵强将,守住了凉都城里的各处府库,用安彬的话而言便是:“这月鹄像防贼一样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