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正值酷暑,许思麦从这时忙了起来,杜世森下午还有其他的兴趣班要上,所以补课时间定在了早上。
这样也好,早上气温还没升起来,公交车乘客也少,选个靠窗的座位,灌进来风都是凉凉的,她还能惬意地眯一会儿。
小孩下半年该上四年级,乔晴阿姨提前给她打了很多预防针,比如拉屎比学习简单,一个小时能上五趟厕所却只憋出来两道题,滑头得厉害……诸如此类的。
她想,几年没见,这么皮了吗?
虽说杜世森出生的时候,杜逸周遭一众战友的孩子都能自个儿去打酱油去了,但夫妻俩并没有因为生得晚就溺爱,反而从小就教得他嘴甜有礼貌,特别能讨人喜欢。
但许思麦见他总是欢喜的原因,倒不是这个。
那时候她才六年级,在长辈面前还很木讷,内向得不说话。有一回许永刚带她一起到杜逸家聚餐,在场的小孩很多,不花多长时间就填饱了肚子,在客厅里追逐打闹,后来乔晴阿姨从屋里拿了一叠红包出来,一人一个,说快到新年了,给小辈们提前发了好压兜。
乔晴头一个给的就是许思麦,但她不知道该不该收,想要的眼神巴巴地盯着,手却背在身后,也不吭声,看起来拧巴得很。
旁边有小孩儿等不及了,掀起一长串的“阿姨!我要!先给我!”
于是她更添慌乱。
乔晴捞过她的手,亲昵地往里塞:“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许思麦向许永刚投去一个不知所措的眼神,听到他咂了一声说“给你你就收下”才放心,欢欣扬起唇角道谢。
还没过年呢就有红包收,这还是第一回。
待红包发完了,不知谁起了头出了门去小院儿里玩雪,闹哄哄的。她想着自己是这群孩子里年纪最大的那个,应该看着他们点,别摔了碰了的。所以小心翼翼地将红包妥帖收好,正拉口袋拉链呢,手却被一个温热的、软软的东西攀上了。
她一怔。
杜世森手小,堪堪牵住她半只手掌,眼睛亮晶晶的:“姐姐也来。”
大人们都喝得满脸通红地在聊天,其他孩子也都出去玩儿了,这么多人里就只有这么个小小的人在意着她,怕她被落下,上来牵她走。
这么小一点儿,哪来一副主人家的周全做派,虽然这么想着,心头却实打实的一团热。
所以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外走。
小朋友堆里喧嚷不止。
唯一一个仅比许思麦小一岁的男生像个山大王似的站在石凳上,叉着腰问其他人:“你们家里有多少存款你们知道吗?”
其他人思索了下,有的摇摇头说不知道,有的装得一本正经说一千块,另一个不服输似的喊道我家有两千块。
那男生听了,用手比了个数字,洋洋得意道:“我爸告诉我,我家银行里有三千万呢!”
全体肃然地惊呼一声,然而下一秒就都被另一人团出的大雪球吸引走了,纷纷追逐着要抢,甚至连自己手里的都丢到了地上。
压根没懂对方炫富的意思。
面前的人都散了,男孩没得到想要的追捧,便把眼神移到了刚来的许思麦身上。他鼻孔出气道:“乔晴阿姨给你的红包里有多少钱?”
真直白。
许思麦也诚实相对:“三百。”
那男孩轻笑着跳下石凳:“你一副怕被偷的样子,我还以为阿姨多给你了呢!”
许思麦的脸瞬间烧红,尴尬得有些无地自容。
那男生还想再说些什么,谁料一个雪球直接砸腿上了,那雪球捏得小又松散,碰到衣服就碎了,没什么杀伤力。
男孩本以为杜世森是跟他玩的,但是一看他一动不动盯着他的表情,露着两三分敌意,他立刻也收了笑,瞪着眼:“你打我干什么?信不信我告诉你妈?”
小家伙毫不在意,甚至还想从地上再捡一个,但终究没有,只是看着他的眼睛,用着童音,抑扬顿挫地说了句:“你真没有礼貌。”
一个小屁孩,居然说他没礼貌?他今天可是来做客的!
眼看着他要跳脚起来,许思麦灵机一动,将他脚边撕碎了的红包壳子捡了起来,干笑一声:“他的意思应该是,垃圾应该扔垃圾桶里。”
说完了,许思麦才反应过来这有点像骂人的话,好在那男生也没想偏,似乎还真的因为自己随地扔垃圾感到不好意思了,嘴巴还生气地努着,但眼睛心虚得一直眨。
见状,许思麦赶紧把杜世森拉着去找其他小朋友玩,只是那小手中途反攥着她的,有种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的感觉。
那个时候,她很开心,作为报答,她帮着杜世森堆了一个比其他小朋友都大的雪球。
之后,她再没见过这个男生,一开始听大人说是家里破产了,没过一年,他爸爸也跟杜逸他们闹崩,就不再来往。
至于内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她,一开始忙着初升高,好不容易吊车尾进了一中,没过一年又搬了校区,假越放越少,学习压力越来越大,许永刚离婚以后便彻底搬回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