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
楚长欢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又向前逼近几步,继续问道:“在姑臧,在你的那个小院子,我中毒的那个晚上,你给我用的解药,是真实存在的。对吧?”
沈故言压抑着呼吸,依旧沉默。
楚长欢在他的沉默中败下阵来,她掐住他的肩膀,勒令道:“沈故言,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他必须是有解药的。
她无法承担与之相悖的后果。
沈故言神色坦然,他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只是转头去看放在床边的更漏,提醒道:“殿下,时间不等人,潭平公主还在等你。”
楚长欢没想到他会这样答她,她先是一愣,几息之后,她退后几步,倏地笑了起来:“好、很好。”
她笑得肩膀都在发抖,明明是在笑的,溢满了湿气的眼里却满是怒意。
沈故言垂下眼皮,不敢再看。
楚长欢已然和这个满口谎话的男人无话可说,她转身推门而出,冷不丁和门外的来人四目相对。
沈秋雨一袭戎装,似乎是刚回来,铁甲上还有潮气,他看见楚长欢,很是惊讶:“君姐?你怎么在、”
声音在这个不尴不尬的当口戛然而止,沈秋雨的眼神慢慢向下,在她的身上流连,楚长欢眉头微蹙,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
原来是她忘了换掉自己身上的宫装。
大红色的宫装,繁复华丽,满宫里,大约只有她楚长欢敢穿这样的衣服。
她还真没想到自己的身份有朝一日会因为一件衣服而暴露无遗。
沈秋雨喉结微动,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连带着握刀的手都紧了紧,他本来打算的是后日才回来的,可他思家心切,就风雨兼程地提前两天赶了回来,本想着给沈故言一个惊喜、
倒叫他撞见了一位大惊喜。
他清了清嗓子,试探出声:“你……”
“三哥。”沈故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他看着沈秋雨,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楚长欢舒了口长气,朝沈秋雨颔首道:“我有急事,回头再和你解释,告辞。”
说罢,她闪身翻过围墙,一团火就这么消失在了夜色里。
沈故言看着楚长欢离开的背影出神。
沈秋雨则不发一言地端详着他的好弟弟,半晌,才冷声开口:“沈故言,不如,你先给我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潭平并没有乖乖在原地等着她,楚长欢将她先前藏身的地方找了个遍,也没能找到她的踪迹。
不得已,她又去明德殿前叩门,开门的宫女见到楚长欢很是惊讶,提到潭平,只说她家主子已经回宫歇下了,没有大碍。
她既然这么说了,楚长欢也不好再问,把沈故言给的药交给了守门的宫女,转身回了她的重明宫。
她这一回,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已经是十日后了。
有那么大的脸面请得动楚大公主出山的,则是销声匿迹多年,又在几天前突然出现在京城的两位好汉,封聿与何庭。
同样的浮生一梦楼,同样的雅间,甚至连窗外的升平街依旧是往日光景。
楚长欢转着茶杯,静默地打量着面前已经快要认不出的两位,久久无言。
黑了、糙了、也瘦了,“京城五大才子”的名号他们怕是撑不住,若有个“京城糙汉排行榜”,他们定然高居榜首。
楚长欢支着下巴,笑问:“您二位这是进煤矿里洗涤心灵去了?”
封聿一脸的苦相:“君姐,你都不知道我俩今天能全须全尾地坐在这儿是多么的不容易,你不说关心关心我们,怎么还笑话上了?。”
“你们一向不缺人关心,尤其在玉京这个地界,”说到这儿,她顿了顿,难得软了话头,轻声道,“回来就好。”
也不知这四个字究竟触动了他们哪根神经,封聿和何庭对视一眼,霎时间老泪纵横。
楚长欢嘴角抽了抽,赶紧拍桌子:“诶诶诶,我还在这儿呢,老大不小的人了哭什么哭,也不嫌丢人。”
何庭抽抽噎噎地,不忿道:“大丈夫有泪不轻弹,若要弹,那必定是经历了生死。再者说,我就不信你就没哭过?”
“我、”楚长欢正想否认,又突然想到什么,哑了声。
若搁在以前,她自然可以拍着胸脯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从不流泪,可如今,她遇见了沈故言。
即便是吹牛,也显得没什么底气。
好在对面两位黑煤球的心思并没有落在楚长欢身上,也没再追问什么,楚长欢清了清嗓子,手指敲在茶杯上,正色道:“说吧,需要我做什么?帮你们报仇?”
封聿抹了把眼泪,摆手道:“不用不用,把那些恶人正法是大理寺他们该干的事,我们已经报过官了,不用操心。”
“那……”楚长欢攒着眉头,奇道,“那你们今日找我来,是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