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两只黑煤球也是一脸的茫然:“就是和先前一样,喝酒,听曲,顺便听我们讲讲路上的事啊。”
何庭接过话头:“对,就和先前一样,虽然程小四不在,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君姐我跟你说,虽然我们这一路上惊险的很,但其实现在回过头想想,还是有很多有趣的事儿的。”
封聿眼睛一亮:“你这么说,那倒也确实,就譬如南庄镇镖局家的小儿子,”
何庭也跟着笑将起来:“对对对,我就想说他来着,那个蠢货哈哈哈哈……”
两人一改方才的阴郁状态,谈笑风生,楚长欢时不时附和着他们,可思绪却早就飘到九霄云外了。
封聿和何庭的变化自然是大的,只是他们更多的表现在外表,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楚长欢,她自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变化,可事实上,她的改变似乎才是最大的那个。
赤子之心早已远去,留下来的,只有满腹的利用和算计,不过一年未见,再相见,却已然有沧海桑田之感。
她将心绪掩藏得很好,封聿与何庭几乎把一年多以来的全部心路历程都在这一天的时间里说尽了,也丝毫没看出楚长欢有什么不对劲,待到日暮时分,他们才在两方家仆的催促声里依依不舍地话别。
楚长欢目送着他们走远,才沉沉吐出一口浊气。
她应该早些回宫的,潭平之事还没有定论,贺兰骁在宫外虎视眈眈,她只是这么站着,就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瞧,稍有行差踏错,怕是会永无安宁。
可当她真的想旁边看去,却只看见了行色匆匆的赶路人,穿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衣服,淹没在人群里,她也只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没那么金贵,也没那么特别。
这样想着,脑子里那根紧绷着的弦稍有放松,难得有闲情逸致,她打算上街走走。
行至黄昏,升平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商贩的吆喝声似乎比以往还要卖力,她在铺子之间走走停停,买了一幅绘有牡丹的扇面,又在点心店买了鲜花酥。
刚出炉的鲜花酥还冒着热气,楚长欢坐在不知哪家铺子的窗下,打开油纸,瞧着那油光光的酥咽了咽口水。
一定很好吃。
她期待满满地咬下第一口,还没品出味儿来,豆大的雨点倏地砸在她的手背上,她愣怔片刻,抬起头,雨点当当正正地打进她的眼睛里。
秋雨来得很快,很快就下成了一片。
商贩做事总是最麻利的,等楚长欢缓过神,街上的商铺早已关了大半,她咽下手里沾了水的鲜花酥,把剩下的重新包回油纸里,不过简单几个动作,衣裙已然湿了大半。
多少有些狼狈。
若是此时那个人在,他必定能为她撑一把伞。
这样想着,脚下蓦然出现一片阴影,雨不下了,取而代之的是雨水砸在油纸上的声音。
楚长欢眸子一亮,笑意盈盈地抬头望去,四目相对,入眼是一双半眯着的狭眸。
笑意僵在嘴角,连带着那呼之欲出的亲昵称呼也一并吞了回去,拿着鲜花酥的手指蓦地收紧,片刻后,又渐渐放松下来。
“沈三公子,好巧。”
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沈秋雨举着伞,温声道:“看到是我,君姐似乎有些失落。”
楚长欢别过眼,换了个话头:“封聿和何庭回来了。”
沈秋雨只是颔首:“我知道,他们今日原本也邀请了我,只是我今儿当值,走不开,没赶上你们的席面。”
楚长欢奇道:“那沈将军这是、”
沈秋雨答得从容:“刚下值,碰巧遇见。”
楚长欢挑了挑眉,这条升平街离着兵部十万八千里,更遑论什么军营,就连沈府也是在这条街相反的方向还要走十几条街。
他们沈家人是不是都有说谎的天赋,真是教人半点都看不出。
楚长欢收了手里的鲜花酥,没再执着于今日一见究竟是碰巧还是某人故意为之,雨势大了起来,楚长欢站起身,扬了扬下巴:“那确实是巧,不如回浮生一梦再喝一杯?”
沈秋雨颔首道:“明日一早还要当值,不宜饮酒,再者说浮生一梦里熟人偏多,我记得前面有个茶馆,君姐以为如何?”
楚长欢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个来回,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好。”
… …
雨线连成了一道帷幕,垂在窗边,楚长欢出神地盯着窗外的雨景,耳边是小炉烹茶的咕噜声。沈秋雨作为一个行伍之人,喝茶向来是拿阔口大碗来灌的,眼下难得有耐性,斟了两杯茶来推到楚长欢面前。
“在下不知,如今改称您为君姐,还是殿下。”
楚长欢把目光移回对面的沈秋雨身上,淡淡道:“不一样的称谓罢了,都是我,沈三公子随意便好。”
沈秋雨长指点在桌面上,又问:“那么,敢问舍弟平日里如何称呼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