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暴雨中的西伦纺织厂。
瓦莉拉顺着道路来到仓库外的平顶小屋,透过周围糊塞了不少报纸的小窗,短短一瞥,就看清了办公室里的情形。
小屋正中摆放了一张很大的长桌,上面略显凌乱地摆放着纸张、钢笔、记录本之类的物品,和瓦莉拉的记忆几乎一致。
约翰的座位是空的,不过他的挎包还是老样子,被挂在椅背上。
一个面生的年轻先生仰靠在瓦莉拉以前的位置上,脸色涨红,呼吸艰难,似乎本身就有哮喘一类的呼吸道疾病,又被当前的“瘟疫雾霾”刺激诱发。
苏珊也在,她坐在同事身边,一边帮他按摩缓解症状,一边引导他调整呼吸频率。
瓦莉拉放出一虚一实的两股“无形丝线”——
其中虚的那股探入病发的年轻人体内,在各处要点施加影响,帮助他快速缓解了病痛;另外实的那股则钻进了约翰的挎包,拉出来一把穿在红绳上的黄铜钥匙。
瓦莉拉收回“无形丝线”。
大力牵扯之下,黄铜钥匙蛮横地穿过报纸堵住的缝隙,落到了瓦莉拉的手上。
借助一次“魔镜占卜”,她很快找到了约翰的位置……从占卜画面上看,他的状态不是太好。
瓦莉拉有些急了。
几位同事中,因为相近的经历和观念,瓦莉拉关系最好的就是约翰。
她跃上小屋的平顶,在跑动中隐去身形,穿过长长的仓库斜顶,直线赶往约翰当前的位置。
昏暗的雨幕中,没有人注意到,一道由破碎溅射的雨珠连接形成的轨迹在各个房屋的楼顶迅速划过,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
某条街道上,一位两鬓斑白、穿着老旧厚夹克的中老年男人止住持续了很久的咳嗽,不顾泼面而来的雨水,微仰起头,缓过一口气来。
碎溅雨珠的轨迹在他眼角的余光中一闪而逝,没能引起他的半分注意。
他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自己的脚下——
咳嗽没止住的时候,他无力捡起自己的“新年馈赠”,一小袋火腿肉,为了防止被人抢先捡走,他只能用脚踩住。
真好,活过来了……他弯腰捡起已经沾满了泥污的火腿,用衣袖擦了擦,抱在怀里,慢慢走向自己的住处。
……
一段时间后,瓦莉拉倏地止步,停在绿茵路“沸血酒吧”的屋顶上。
她已经看到了,约翰就在街道斜对面一家廉价咖啡馆的屋檐下。
赶来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大概猜到了,约翰之所以会在这里,应该是因为去了码头区一趟,处理收货一类的工作,在回程中正好赶上了潘娜蒂亚制造的“大雾霾”。
刷!
悄无声息地,瓦莉拉闪现到约翰的身边,伸手探向这位前同事兼朋友的侧颈。
毫无疑问,即便再是不愿意相信,她的指尖能感受到的也只有微凉的温度,没有哪怕一丝丝的脉搏跳动。
约翰死了。
瓦莉拉两眼发涩,感觉有一团巨大的空白填进了肺部,隔断了自己正常的呼吸。
他很年轻,不该死的。
湿漉漉的衣物贴在身上,瓦莉拉开始感到寒冷。
冷风呼呼吹个不停,带走温暖,送来更多的冰冷。
瓦莉拉呆呆地站定,感觉自己好像做了无用功,打了一场虎头蛇尾稀里糊涂的战斗,却什么都没能阻止。
她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很多决定。
因为担心引起“剧情”与现实的太大偏差,她在很多事情上都选择了在一边观望,坐视很多人在不知不觉中落入她自己预先就知道的悲剧结局。
瓦莉拉原本认为这与自己无关,毕竟她只是知道,没有施加任何的干涉。
但是,现在——
她又忽然觉得,自己要对这些事情负责,负至少一半的责任。
自己真的没有施加干涉吗?
有的!
最多也只能说没有施加直接的干涉。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现实发展与她所知道的“剧情”其实从一开始就出现了不小的偏差……然而,她一边凭着自己的好恶扭转了一部分,一边又要“修正偏差”,促使现实发展向“剧情”靠拢。
玩弄命运,这是何等傲慢的行为!
认为自己能够干涉命运,这是何等自大的行为!
对自己所作所为造成的影响全无感觉,这是何等自私的行为!
多么丑陋啊。
瓦莉拉突然开始从心底厌恨自己,质疑自己,开始感到灰心丧气。
她怔怔地站了片刻,直到被人无意撞到才醒觉过来,小心避开对方疑惑的反手试探。
“咦,奇怪……”
路人什么也没摸到,摇着头走开。
恢复了几分清醒的瓦莉拉压下心中的纷乱和迷茫,将手里的红绳钥匙小心地放进约翰的上衣口袋,退开几步,最后凝望一眼,转身离开。
……
西区,威廉姆斯街67号。
“小姐,今天的天气有些不正常啊,贝克兰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