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呼万唤始出来。
宛曦映虽不饿,也不敢负这盛情,拈起一块造型精美的荷花酥,酥皮层层分明,莲蓉内陷里添了白芝麻,更是香味浓郁,不愧是宫廷美膳。
众人亦纷纷赞道,约莫又过了半柱香时间,殿外扬起小太监的通传声:“皇上驾到——皇后娘驾到——”
倏忽噤声,穿粉着绿的天家佳人迅速整理仪容,敛衽拂袖地朝殿门方向,端端正正地行参拜礼。
宛曦映维持着蹲姿,眼观鼻、鼻观心,只能用耳辨听脚步声越来越近,步风挟着龙涎香,与极轻微的金玉铮声一道从身侧掠过,半晌后,常凛的沉厚嗓音响起:“免礼,平身。”
谢恩声声与衣裙窸窣复又平静,宛曦映回到座位上,同其他妃嫔一样,半侧了身子,面朝凤座。
视线移转间,她无意瞥到了坐在最末的梁选侍,不及看清,还是心头一念更快:方才殿内众人都在三三两两叙话,唯独她好像始终不发一语,呆坐在那儿。
然而终究没有细想下去,对于皇后的好奇胜过了其他心思。
常凛没有照例在凤座前添椅,而是直接同皇后坐于玉榻上,足见伉俪情深,此前在锦碧宫却从未听说过关于楚氏哪怕一星半点的消息。这怎能不叫人心生探揭之念呢?
“今日得见诸位,本宫甚喜,往后皆是六宫姐妹、共同侍奉皇上。若能和睦亲爱,方是幸事。”
皇后楚氏的音调软哝,听来竟与江南吴语不分上下。
“玟棋”,皇后抬手,阶旁的贴身宫女便上前一步,按着小簿上妃嫔的名单缓缓念来,众妃嫔照品阶一一上前参拜。
“初次见面,本宫也备了份薄礼,全当见面礼,还望诸位莫要嫌弃。”
听闻此言,盛妃与靖妃本已拜谒完毕,正欲起身,倒难得对视一眼,福身谢恩,再从檀月手中接过御赏。
“这套玉子碧色透光、白面油润,当真是罕见之棋中精品。”
盛妃先声喜赞,紧接着靖妃亦道:“传闻中的松石间意,琴音旷古,更兼文趣雅韵,实乃绝世古琴。”
“你二人得此佳物,日后更要尽心辅佐中宫。”
常凛一言点出后宫权势之要害,两人无不应是。
念及长春宫昀贵人时,宛曦映尚有半秒的恍惚,随即肃容,紧步上前。
离得近了,那股清泠梅香愈浓,想是不止殿中,皇后服袍上亦熏了此香。
皇后所授之物,着实有些出乎意料,是《全唐诗校注》藏本。
各人的爱好不同,因而所备之物也有异——自然都拜皇帝授意所赐。只是酷爱诗词这个几乎不为人知的兴趣,自打进了锦碧宫后更是被宛曦映隐藏得甚好,她自认未曾对人说起过。
无非是闲时与昔日太子贫诌几句,还要被打趣“诗书满腹、文采斐然”,宛曦映思及此,心头不免触动,抬首望向皇后。
这次她终于看清了咸福宫主人的面容。
雪颊粉腮,眉眼婉婉,姿容端丽,清质高仪。
似雪满枝头间的粉梅,傲然独赏;又似静湖涟漪上的白莲,悠然可爱。
皇后秀面含笑,被宛曦映瞧着也不恼,只是启唇问道:“喜欢吗?”
“多谢皇后娘娘,嫔妾很是喜欢,日后定细细品读。”
宛曦映方觉失礼,告罪着伸臂要接过去,只听皇后又道:“全册颇重,若是交予你捧回宫去,恐怕万岁爷也要心疼了。”
如此调侃之语,常凛搁下茶杯,微侧身道:“此本难觅,可算得上是孤本了。”
“嫔妾叩谢皇后娘娘厚爱。”
皇后笑音清脆,如清泉石上流,又是另一种活泼灵俏。
真可谓玲珑之人,冰心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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