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鹤行回头看着燕景鸿如今这如落水狗一般狼狈的样子,眼神依旧平静。
他走过来,坐在了燕景鸿旁边的床榻上,声音冷淡:“我已经找到了尹曼歌用蛊虫操控宫中大臣的整证据,还有她之前打算用蛊虫控制你,让你听话,光是这一件事就足够她死个千八百回。”
难不成直到现在,你还是觉得他不该死?”
燕鹤行说到这,眼里终于多了一丝情绪,那抹嘲讽毫不掩饰,燕景鸿看的真切。
窗外一声响雷劈下,将整个屋子都照的明亮刺眼,燕景鸿不舒服的眯了眯眼睛,似乎被燕鹤行这样的态度刺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本来以为他大费周章进宫是因为在乎他这个父皇的安危,想要救他于水水火,可现在看来,他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落井下石。
如此薄情寡义,不愧是他的好儿子啊。
燕鹤行知道燕景鸿现在在想什么,他也不在乎,他来,就是来拿他的命和他谈条件的。
“你当初分明就知道君家谋反有异,却轻信尹曼歌他们的话不愿意多查,为了满足你帝王的权势打消自己的疑心,将君家上下一百三十多口人尽数残杀,难道我不能替他们要一个公道吗?”
同样是质问,燕明睿为的是自己,而燕鹤行为的是那些惨死的冤魂。
“所有人都想要有尊严的活着,可君家上下所有人的尊严都被奸佞迫害踩进了泥土里,他们若是冤屈不得昭雪,怕是要生生世世不得安息。”
“父皇,这些年午夜梦回时,你有没有想到过那些效忠于你的忠臣良将?”
“你可有一刻想过母后,想过她曾经对你的真心被你践踏?你敢说母后的死你没有一点责任吗?”燕鹤行黑沉的眼睛像是能直直看到人心一样,似乎要将燕景鸿的内心穿透。
他忽然生出了一阵悔意,心里也被他这眼神看的有些慌。
两人僵持着。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雨,噼里啪啦的雨声打的地上很快潮湿了起来,就连房间里也沾上了些许的潮湿,连带着燕景鸿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湿润了起来。
他的眼角不知不觉滑过一滴清泪,情绪涌出,声音也沉了下来:“朕,对不起素骅。”
燕鹤行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愣了一瞬,他微微眯起眼睛,神情也变得冷峻下来。
他想说,你不配叫这个名字。
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燕鹤行只要达成目的就足够了。
燕景鸿看着他,抬了抬手,似乎是想要去拉燕鹤行。
而燕鹤行却往后退了两步,不着痕迹的避开了燕景鸿伸过来的手。
这手,他很多年前伸过去的时候,燕景鸿视而不见。
而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
“既然知道对不起,为什么不弥补呢?是觉得人死了没有机会了吗?现在我不是给你机会了。”
燕鹤行说话虽然不客气,但也是将自己的目的实实在在的摆在了燕景鸿的面前,他给了燕景鸿选择的机会,却也没让他选择。
只要燕景鸿打答应,燕鹤行现在就能救他,可他若是继续刚愎自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为死去的人平反,那燕鹤行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只当自己今日没来过。
他另有别的办法。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你喜那你便继续相信尹曼歌他们吧,看看他们会不会让你重新坐回龙椅上,还是推燕明睿上位。”
“若是燕明睿当了皇皇上,父皇就是想要写罪己诏,儿臣也不需要了。”
燕鹤行明明一口一个儿臣和父皇,干的却是倒反天罡的事,生生逼迫。
燕景鸿算是明白了,这么多儿子,竟然没有一个真心为了自己。
他的心中生出无尽的悲凉,却也知道燕鹤行说的有道理,除了他,目前根本没有别人能救自己脱离苦海了。
从他被软禁在养心殿之后,平日里那些个整日在自己面前晃悠的皇子妃子没有一个人前来看望,来的都是一些大逆不道的逆子,一个两个都巴不得他赶紧写了退位诏书,他们之所以现在还将他在养心殿里好生照料着,不就是为了让燕明睿光明正大的继承皇位吗?
可燕景鸿偏不如他们的意。
他知道他们定然不会让自己死了,不然燕明睿谋弑父夺权的事便瞒不住了,到那时他就算是坐上了皇位,天下人还能容他?文武百官还能真心实意的效忠于他?
尹国公他们也正是清楚这件事的利害,才没有让燕明睿真的杀了他,只是将他软禁在养心殿里。
燕景鸿自出生起便是受人尊敬的皇子,后来又成为了九五之尊,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屈辱。
虽然这么多年来燕鹤行不养在自己身边,但他已经不了解他的性格了,他以前绝对不是这样的孩子。
而现在,燕景鸿只觉得心里愧疚。
从来没有过这样浓烈的愧疚涌上心头。
燕鹤行眼看着转身就要离开,燕景鸿已经没力气说话了,他敲了敲龙床,声音有些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