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薄幕熙正在御书房内批折子,临恩躬身入内,站在一旁,半晌没敢说话。
“有事?”薄幕熙刚批完一本折子,换另一本时,抽空抬眼瞄了临恩一眼。
“回皇上,奴才听说……筝芙轩那边……出了些事……”临恩踌躇道,他都不知道,这种消息是否该在此时禀报皇上。
“嗯?何事?”薄幕熙没当回事,又换了本折子批。
“是太后娘娘派人,去筝芙轩,给胡才人上了黥刑……太后娘娘也没避人,明着放出话来了,说像胡才人那般无耻的东西,就该当场赐杯毒酒了事,只是处以黥刑,已经算皇家格外开恩了……”临恩轻声道。
薄幕熙批折子的手顿了顿,问:“嗯,还有吗?”
“据说……赵贵妃娘娘随后也去了,不知说了些什么,胡才人竟然暴走了,掐住赵贵妃娘娘的脖子不放,又被随行的太监折断了右手掌……”临恩道。
薄幕熙抬眼看着临恩,示意他继续。
临恩斟酌许久,终究没将沈知瑶也去过的事情说出来,毕竟,人家只是去了,又不见闹出什么动静。
“皇上,奴才就听说了这么多。”临恩躬身道。
薄幕熙只感心烦意乱,却又有些许轻松。
罢了,对胡才人来讲,没了美貌与琴艺,平平淡淡地寥度此生,或许不算坏事。
而他,终究彻底断了念想。
自从胡家事发之后,薄幕熙突然发现,他似乎很少再想起秦曼了,甚至连过去的那些美好,都已渐感淡去。
人有时就会如此,在某个瞬间,会突然发现,曾经执念的深情,也不过如此,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明日你派个奴才,随着安置一番,赶快把人送走吧……”薄幕熙摆手道。
“是,皇上。”临恩应了,便退到一边,接过当值太监手里的墨锭,开始专心磨墨了。
御书房又陷入了宁静,只有薄幕熙翻阅奏折的声响。
而胡才人,轰轰烈烈地进宫,又如此悄无声息地隐匿于承恩寺中,此生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次日,皇帝下旨废妃,胡鸿飞已成罪臣,胡玄清从此便只是个普通的民间女子了,只是,她却连民间女子都不如,此生都没有自由。
没了嫔妃的身份,她到了承恩寺,除了吃斋礼佛,免不了还得伺候那些先帝驾崩之后,被送去承恩寺修行的妃子们,说白了,就是去当奴才的。
自被毁容之后,胡玄清滴水未进,当筝芙轩的门再被推开时,她看过去,却是手捧圣旨的临恩,和一名正准备送她去承恩寺的小公公。
她跪着接了旨,哑声道:“民女胡玄清,谢主隆恩。”
临恩看着这张面目全非的脸,半晌才道:“皇上特意让奴才给你拿了些银子,不多,也算能解个燃眉之急。以后,可就得靠你自己了……”
其实这都不是皇帝的意思,是他瞧着这女人实在凄惨,自己出的银子,也算为自家主子考虑了。
当然,言下之意,也是警告胡玄清,以后有事别想着找皇帝,得自行解决。
“皇上仁义,让奴才找了名会办事的奴才送你去,放心吧,你都成这样了,又有人安置,没人再迫害你了。”
哭了一整夜,胡玄清的眼睛肿得看不成了,像只提线木偶一般,面无表情的,任人摆布。
她连点头都费劲,只知道抬腿跟着那名小太监走。
在去承恩寺的马车上,胡玄清特意掀开帘子,向皇城的方向看了看。
“真好啊……终于远离那个毫无感情道义的伤心之地了……哪怕是做奴才,也比在那里强啊……”
胡玄清说着,那满是伤口的脸上便浮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可仔细看,她的眼神却透着不正常。
待承恩寺的住持领了人,领胡玄清去偏殿剃度之时,这女人又哭又笑,疯疯癫癫的,众人这才发现,这女人竟像是疯了……
几位太妃顿时懊恼不已,赵贵妃可是给她们打过招呼的,只要能变着法地折磨胡玄清,每月都能有不少银子拿呢!
可这人若是疯了嘛……
几名太妃一合计,便有了主意,疯了又如何?赵贵妃只说折磨,可没说疯了便能放过。
她们几个常年在这鬼地方,没什么油水,好不容易来了大单子,岂能放过?
于是,胡玄清发疯之事便被暗中隐瞒了下来,她也并未因为发疯便躲过被终日折磨的命运,甚至,因为没了神志,不能申冤,反而被折磨得更惨了。
后宫少了个胡玄清,再加上,赵贵妃被太后看管着,变得老实了不少,剩下的日子倒也过得平静。
沈知瑶依旧每日与庄贵妃一起处理后宫杂事,凡大事,便于皇后一同商讨决定,在她们治下,后宫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没出什么纰漏。
边塞驻军在沈黎的率领下,已经拿下了金风国四个郡县。
在一次突袭中,金风国大将军公乘元化被沈黎砍成重伤,命在旦夕。
金风国军心大乱,节节败退,薄幕熙终日操持边塞战事,根本无心进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