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押上车前,何楚卿的双臂就被反扣起来,上了手铐。
一路上,他脑袋里什么都没想,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气势在。
北宁调查局的监牢单独一栋楼,色调阴惨,连当日当空的烈阳都救不了。
甫一迈入那水门汀,血腥混着冷水的潮味就慢慢地攀上后脊梁,等到觉察到该不寒而栗的时候,已经半截入土了。
何楚卿有些呼吸不上来。
才一偏头,迎面一位逆着光走来的调查员挥起拳头就朝着他的脸抡了一拳。
何楚卿脚下一踉跄,得亏身后有人架着才没摔倒。
何楚卿感觉自己面部的骨头快要被这一拳打错了位,立刻红肿起来。
这拳不轻,砸的他半天没直起腰。
那动手的调查员瞧着何楚卿埋在阴影里的脸,仍不解气似的。
不过立刻有人把他拦住了,劝道:“底细不清,先别动他!”
那人口中叫:“刚刚餐厅不是挺猖狂吗?还他妈骑老子身上揍!等会让你把裤子脱了骑!小白脸!”
何楚卿呸出一口血沫,闻此竟然先勾起一点嘴角。
再抬起头来,那张漂亮的脸上挂了彩,反倒更让那双眼中的凶光毕露,凌厉的快切中人肌肤。
他还以为是进了这地方就要例行公事地挨一顿揍呢。
看见这人,何楚卿更不怕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盯着那人瞧。
直到被架走也仍固执地多瞧了他一会。那股玩味、期待,直把人看出一层鸡皮疙瘩来。
审讯室里,各个监狱相连,几乎没有任何遮挡,只林立着无穷无尽的铁栏杆。
视线范围内,朦胧着能看到几个囚禁在其中的、筚路蓝缕的人来。他们看过来的眼神,无一不是冷静的近乎木讷的。
这地方关押的人倒是比何楚卿料想要少许多。
何楚卿就顶着那样的目光,一路错过许多牢笼,最终被带入其中一个。
被摁在椅子上,何楚卿手上的链子被解开,又分别吊起固定在两侧。
他像耶稣被固定在十字架上似的,不过是坐着。
过了一会,来了一位调查员坐在桌前,另有两位在一旁,迫不及待将何楚卿勾去地狱。
面前这位调查员清了清嗓,说:“由于你涉嫌与流党有联系,现在名下产业一一查封搜索,搜查令已经颁发下去——没有异议吧?”
何楚卿原本安安静静地瞧着还有些许潮气的水泥地面,闻此,忽而转动目光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有产业?”
面前负责问询的调查员神情刚一顿,何楚卿身侧的调查员迅速抽了他一耳光,说:“问什么答什么,你以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耳光响亮地扇在他方才挨过一拳的伤处,抽的他懵了一刻。
耳鸣间隙,他听见对面坐着的调查员说:“不要用对待其他人的方式对待他,小心收不了场。”
何楚卿灵光一现,回正脑袋瓜说:“没人告诉你吗?”
他被扇的显然还有点晕,眼眸中的光彩有些涣散,但仍瞧着面前才抽了他一巴掌的调查员道:“你要是打脸,原本没那么重的伤也显得重了。表面功夫都不会做吗?”
兴许是才被审讯员警告过,这位调查员有点迟疑,竟然容许他说完了,才冷声道:“如你所愿。”
料想中的拳头没落下,那调查员站回了原位,静听审讯员的下文。
这更让何楚卿确定了——原本是偶然的事件,也变成了针对他个人的一场试探。
是谁?
何楚卿嘴里满不在乎地如实敷衍问询,尽量把说的话言简意赅地表达,不叫任何人抓住把柄。
同时,他又想——是谁的手,已经可以伸到北宁调查局里了?
要知道,在虹海,裴则焘的调查局可是管理森严,有着掌控整个虹海的实力的。
“...你在地安路有房产吧?”审讯员又问。
何楚卿心里警钟猛地敲响了。
他意外得来的文件、徽章,都被他锁在为何辰裕买的房子里,也就是地安路的那套房产中。
何楚卿原本是为试探何辰裕的。
何楚卿按照方才的回答风格道:“那套房产在我兄弟名下,并非是我的。 ”
“究竟是谁的,那都无关紧要。”
何楚卿注意力一直没落到审讯员身上去,此时才发现,这人有点笑眯眯的。
...他是一直都这样,还是为他方才的回答?
胳膊发麻,何楚卿仍是觉得手心有点泛潮。
调查员刻意盯着他瞧了两秒,刚开口:“你...”
门口忽地爆发出一阵喧闹。
虽然廊上都亮着灯,但何楚卿这处审讯室仍是距着门口有些距离了。暗处又那么、那么多,黑的那么、那么深。
他看不真切那处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又有几个调查员赶了过去。
审讯员像听不到,接着说:“你平日里,在哪里裁衣服?”
何楚卿咬住牙,直觉这是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