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醒来的早晨,她都会想起一点记忆。
这个记忆不是她本身的记忆,与其说是她的记忆,倒不如说是另一种时间线内自己的记忆。
一颗心是一个无底洞,洞是黑漆漆的,看不见尽头的,这空洞永远也不会被谁填补。
有一段时间,她每天只吃一顿,没日没夜地昏睡,从梦境中去看着那个夏弗是如何闯入康乐小区,主宰着众人,掌控着众人,让想逃脱的人逃不掉,让恨自己的人更恨。
她看着那个自己当着宋殊的面去折腾黎霜,那个相貌绝美的女孩,望着她的眼眸里只有恐惧、惶然、屈辱以及痛苦。
她看见将宋殊逐出房子的那个自己望着蜷缩成一团的女孩,漆黑的眸里闪烁着残忍的光芒,却又带着些微妙的温情,伸手去轻抚黎霜的脸颊,嘴里喃喃道:你爱她。
黎霜没有回应,她看见“夏弗”呢喃了很多次,重复了很多次,不知道是在怀疑还是在恼怒,最后蓦地拽着黎霜头发,语气轻柔,却也阴森:我有一百种方法折腾你,就有一千种方法弄死她,你想试试看吗?
黎霜满目空洞,只在“夏弗”提及宋殊的时候,眼里有了一丝明确的抗拒,她想挣扎,但“夏弗”用异能将她控制住,冷冷地勾唇,慢条斯理地准备好待会折辱她的刑具。
其实那不是刑具,可对于黎霜来说,就是刑具。
日复一日的折磨,无论是陷入噩梦的黎霜,还是被逼着旁观的宋殊,都无法再忍受下去。
当黎霜已经神智不清,浑浑噩噩,格外乖顺地服从“夏弗”,那一刻,“夏弗”真的认为她已经被自己驯化,便对她道:只要你选择我,我就放过你,我说真的。
黎霜木木地点头,她看见“夏弗”唇边的笑意真实了很多。
真乖,“夏弗”这样说着。
宋殊那张倔强又冰冷的脸,她很早之前就见过,具体是什么时候见过,几乎已经忘了。
可当被操控得无法动弹的宋殊对“夏弗”露出那种从未有过的,骤然爆发的极致恨意,她忽然想了起来,自己拿着行李箱远走他国的那天,年纪还小的宋弃背着包,浑身脏兮兮,缓缓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那个家不是家,不是她的家,也不是宋弃的家。
如果有选择,她和宋弃都不会选择这个家庭。
可她本不该来到那个所谓的家,而宋弃,流着肮脏男人的肮脏血,和她本质上还是不一样的。
她记忆里的亲生父亲是个很好很好的男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英年早逝,和宋弃的父亲有着天差地别。
宋荣光是个畜生。
她忘不掉自己渐渐长高长开的那个年纪,因为要准备一些资料不得不回家,而宋荣光直勾勾盯着她的那种眼神。
那种恶心黏稠的眼神,比世间最毒的毒蛇还要让人后背发寒,心生恐惧,她只花了十分钟拿完东西就离开了那栋房子,她不敢,也不能让自己和一个随时会发疯发狂的畜生待在同一个空间。
可千防万防,用尽心机找借口不回家后,她还是被宋荣光抓住了,她裤兜里藏着一把水果刀,宋荣光喝醉了酒,醉醺醺地瞧着她,笑得露出一口黄牙,残留几分俊容的面孔已然扭曲成恶鬼。
她用尽全力反抗,被宋荣光抓着脑袋往墙上撞,撞得头昏目眩,心里脑里全是恶心感,也疼得失了力气,她挣扎着抓住水果刀,想着大不了就是关几年,总比被践踏尊严侮辱人格来得好。
——爸爸。
八岁的宋弃站在门口怯生生地冲着漆黑的房间喊着,不知道是宋荣光心底是不是还有着一丝良知被唤醒,还是他失去了兴致,他就那样放过她,踉跄着走到门口大声呵斥宋弃让她滚远点,脚步声逐渐远去,应是宋弃被宋荣光拎着扔到房间里了。
她抓紧时间迅速离开了家,头也不回地冲到大街上,车辆来来往往,晚风凉透了心。
她坐在马路边上很久,才意识到额头肿了起来,身体在发抖,一直没停下来过。
她保住了自己的尊严和人格,而在那之后,宋荣光再没对她有什么想法,但宋弃的存在让他日益厌恶憎恨,小女孩常常被拳打脚踢,但却总是胆怯又勇敢地靠近她,被她恶作剧欺负,被她辱骂也要凑过来。
宋弃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晚上,一无所知的她到底阻止了什么。而她也不会将这种事告诉一个无知的小孩,她巴不得谁都不知道,自己一个人逃得远远的。
她确实逃了,逃了很多年。
宋荣光出事的时候,她得知消息,第一次在异国他乡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快乐猖狂的笑声,和她一起的舞伴不懂她为什么忽然这么开心,但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一起欢快地笑着。
笑着笑着,她想起了宋弃。
她发觉自己会想到宋弃,而非脱离苦海的母亲。
但她还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