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二)
黎润泽:“此话何意?”
傅优容眼“骨碌”了一下。
“请借一步说话。”
黎润泽跟上了。
“傅侍卫长现在可以说了。”黎润泽看向天上独美的月亮,语气平淡。
傅优容却很惆怅,此人在黎润泽的印象中往往皎洁如冰雪,是苏念珠心中最重要的一块——神圣不可侵犯,今日倒是有些“人”味了。
他以为此人会永远有恃无恐,因为无论他做了什么,苏念珠都会在心中留一块地给他,没想到他也会像自己这样患得患失啊。
傅优容背对着黎润泽,发出了一声感慨。
“公主年幼时在姑臧城长大,哲王妃殿下担心她没有玩伴、会孤单,便派了我过去,可很快,她发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为什么?”
“因为公主爱上了我。”
“爱上?在你们还是奶娃娃的时候?”黎润泽想笑得很。
傅优容自己也觉得这有些荒唐。
“把‘爱’这种高尚的字眼用在那时的我们身上,的确是有些过了,但小孩子之间总会有那么一种‘倾向’的,比如玩过家家的时候,你会很期盼某一个人是接下来和你‘拜堂’的那一个。”
黎润泽:“然后呢?”
“然后.......”傅优容思索,“然后哲王妃殿下就去警告了公主,她说‘你优容哥哥是长川白府未来的继承人,是未来半个羽族的主人,他的思想不能被任何人控制,尤其是不能被你控制,你要离他远一点,不能对他生出半点非分之想’。”
听到这番严厉且不近人情的话,黎润泽都为之一震,更别提当时还是个小豆丁的念珠了——她应该很害怕吧?
果不其然,傅优容的下一句便是——
“那时的公主很害怕,害怕往后不能与我相处,也害怕向来和蔼的哲王妃殿下不要她,但她的害怕并没有什么用,因为不久后,我便被哲王妃殿下带回了长川白府。”
“又过了一段不长也不短的日子,我的妹妹也会跑也跳了,她代替我,被送了姑臧城继续陪伴公主。但公主还是很不开心,在哲王殿下的争取下,我又被送了回来,得以与牧歌还有公主一起,在姑臧城游戏。”他转了过来,面朝黎润泽。
“幼时的公主常常责怪哲王妃殿下,为什么要在那一天突然说出那么多可怕的话,可慢慢地,她就明白了。幼时,我是长川白府未来的继承人,她是没有身份、被寄养在农家的无名之人,我们没有可能;少时,她是王朝的公主,长川白府与陛下对立,我们也没有可能;后来,她移情别恋,生下幺儿,远走东庄海,遍访名山大川,她走出来了,可我还没有,如今她虽然失忆,却依然有那种感觉在,那种‘应该离我远一点’的感觉,还在。”
傅优容笑得很勉强,他对上黎润泽的眼睛,竟流露出了一丝脆弱。
“公主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苏御已亡国多年,我却仍然在她身边,随叫随到;幺儿虽与我亲近,但显然不是我的女儿;她清楚自己的秉性,也很会追随自己的心;她明白往事已矣,被困住的是我,而把我困住的人是她!很可笑吧?一觉醒来,自己轻松了,但自己曾经最敬仰的大哥哥居然被自己困在了过去!不仅至今未婚,还姿态极低地跟在她身边,为她做牛做马!如此可笑的事,她怎能接受?”
傅优容笑得凄惨地像一块枯木,好似再也迎不来春天,而面对他的真情流露,黎润泽却表现得很木讷,他微微开口:“她总是很容易对各种各样的人心生愧疚,哲王妃殿下当年的预感是对的,她的确并非良配。”
“或许吧。”傅优容无心地附和道,“公主不想见我,一见我她就会想到‘让我沦落到今天这个孤家寡人境地的人’是她自己,还有,幺儿小姐的父亲因她而死,她总会觉得自己是个灾星,走到哪儿祸害到哪儿。”
“好了,我对评判别人的感情没有兴趣,她对你‘放下’也好,‘移情别恋’也罢,你又对她怎样,都与我没有关系!我与她也注定无缘,如果不是她17岁时的那场大关需要我的话,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儿!傅侍卫长,你跟随你的公主多年,也当明白,你的公主活得像今天这般惨,全都是她咎、由、自、取!”
先前傅优容还以为是他与公主的层层误会才导致他像现在这般冷漠,但直到最后“咎由自取”四个字被黎润泽说了出来他才明白,那件事他或许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