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京桐缓步走下楼梯。
她感觉到自己隐约的焦躁和急切,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却一时摸不着头脑。
楼梯间里静悄悄的,是往常午休时她常来的地方,这会儿她迈步下楼,却在这片习以为常的静谧之中感觉到了一阵难言的危机感。
她短暂地停下脚步,环顾周围,又抬头往上看。
可能是错觉吧。
常京桐想着,无形中加快了脚步,迫切地想要回到家里。
“吱——”
一楼通往外面广场的楼梯大门被推开,生涩的零件发出刺耳的呻吟,常京桐正要探身出去,却在这一刹那寒毛直竖,强烈的危机感让她下意识缩回了手。
“咯吱——”
大门失去推力后慢慢朝内回拢,可还没等大门彻底关上,上方就忽然落下一个插着枯败花枝的花瓶,内里的透明水液随着下坠的趋势从瓶身内抽出,落下的花瓶纹路在常京桐的视野里一闪而过。
“啪嚓——”
花瓶砸落在地,花瓶的碎片当即飞溅开来,击中半阖的门扉发出尖利的响动。
常京桐惊愕地伸出手,阻止大门的关闭,目光落在那一片差点致命的狼藉上,一时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来应对。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可等了一会儿,都没能见到有人出现在这处广场,保安也不知所踪,所有人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困在了那如同火柴盒一样的办公楼内,无声地关注着这一切的发生。
常京桐呼吸有些急促,危机感的应验让她毛骨悚然,一瞬间竟然恍惚觉得周遭潜伏着无数等着挥刀向前的可怖存在。
她打了个寒颤,将这种可怕的猜想甩了出去,但随之在她心中涌起的,是对家的渴望。
常京桐在这一刻迫切地想要回到家里,将自己包裹在被褥里,享受至少片刻的宁静。
这种渴望推着她的脚步,将她从楼梯间里赶了出来。
常京桐没有四处探看,她迅速远离了这片狼藉,奔向马路,想要叫一辆出租车。
正在这时,一辆蓝色的出租车慢慢减速靠近,常京桐下意识向后退缩了一步,目光谨慎地扫过前挡风玻璃,车辆缓缓停靠在她身边,想象中可能出现的碰撞并没有出现。
里头驾驶座上的男人探头看过来,看上去年岁并不大,笑着冲她打招呼:“小姐坐车吗?”
他的口音很奇怪,皮肤晒得黑黄,面容一眼看过去有些怪异,但常京桐一时想不到是哪里不对劲。
她站在那里犹豫了几秒,还是拉开了后座坐了进去。
车子缓缓启动,往老城区的方向行驶过去。
常京桐盯着车外,车窗拉下了一截,外头的日光很明媚,她身上的装束还停留在夏季的短袖,但却诡异地感觉不到阳光的温度。
前头驾驶座非常安静,常京桐想到刚刚那一瞥的怪异,忍不住望向前方的后视镜。
后视镜里的男人正目视着前方,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看上去心情不错。
是哪里不对劲呢?
常京桐微微皱眉。
按理来说,这是别人的长相问题,她不应该这么无理地盯着别人瞧,伺机寻找可能存在的缺陷,但这种违和感和隐约的熟悉感让常京桐潜意识的危机再次有了冒头的趋势,也让她的视线始终无法移开。
“嗯?”
后视镜里,男人突然看向了镜面,两人在镜子里对上了目光,他发出了一声疑惑的询问。
正在这时,常京桐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眼睛!
只见这个浓眉大眼的男人在常京桐眨也不眨的注视下,左眼在日光下泛出闪烁的光芒,像是当阳光直射光滑明亮的金属表面时泛出来的寒光,这个光芒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就消散不见了。
常京桐缓慢地眨了一下干涩的眼睛,转而扭头,继续看向外头明亮的世界。
在驾驶座上,男人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盯着后视镜里的常京桐看了一会,用力地扯了扯嘴角,将加速踏板踩实。
常京桐看到外头加速朝后掠过的景色,侧脸绷紧,牙关紧咬,大脑像是无法处理过多信息的老旧电脑,几乎要在努力思索之中发出痛苦的呻吟了。
她见过这个男的。
她一定见过他,可是在哪里?
她是在哪里见过他?
常京桐本能地觉得这个问题非常重要,重要到连外头无法看清的景色和刺耳的轮胎刮擦声都无法唤回她的神志。
“砰!”
巨大的撞击声响在了常京桐的耳边,她的身体在安全带的拉扯下重新挣脱向前的惯性,重重地砸落回椅子里。
常京桐头昏眼花,却也终于从刚刚那种魔怔似的思索中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