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理趴在圣上的身边大哭,久久未曾起身。
我从未见过焉理这个样子,上一世圣上驾崩的那一刻,我并不在身边。
我好想上前安慰他,可是我不能。
圣上驾崩,殿内外所有人都跪了下去,焉瑾膝行上前,双手搭在焉理的肩膀上,他也哭过了,脸上还有泪痕,他带着哭腔劝道:“四哥,父皇已经去了。”
焉理缓缓抬起头,他双眼通红,泪像是荷叶上禁不住的露珠一样颗颗滑落,他看向焉瑾,说了句:“阿瑾,我们没有父皇了。”
在我的记忆中,焉理从未如此称呼过焉瑾。
焉瑾的泪也再次掉落,他张了张口,说道:“四哥,我们还有彼此。”
焉理点了一下头。
此时他们之间好似没有任何隔阂龃龉,只有纯粹的兄弟之情。
如果能一直这样多好啊。
我看在眼中,心里默默祈祷着。
圣上驾崩,国丧开始,即使第二日是焉瑾的生辰,也只得作罢。
圣上入殓,举行“小殓”之礼,这样忙了几日后,总算歇了歇,夜里,焉瑾拥着我,他突然开口:“德妃娘娘闺名桑洛凝,听母后说她马球打得极好,父皇在球场上对其一见钟情……”
我轻轻“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焉瑾拥我更紧,过了许久,他又开口道:“夏夏,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想起焉理对我说的:“夏夏,他没有做错什么,若顷不是他害死的,若顷出事他和我们一样伤心。你出事、父皇病着、国事压在他的肩上,他自己又受了伤,他、这段时日其实很不容易。”
我抬手反抱住他,隔着寝衣,竟可以摸到到他的肋骨,想到他近些日子瘦得厉害,锦衣都已不合身了。
我在他的怀里说了句:“殿下近日瘦了,得好好补补才行。”
他低头看了看我,激动地应了一声,说道:“你也瘦了,我们都好好补补。”
我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他落在我额头一个吻。
停灵二十几日,直到焉盛二十五年正月十八,大皇子焉瑞与二皇子焉珣前后回到京中,掐算好了时辰,先帝的“大殓”仪式方才举行。
先帝葬陵之后,众臣及焉理等皇子都提议焉瑾尽快登基。
焉盛二十五年,二月初一,焉瑾称帝,国号“瑾夏”。
国号他竟取了我的名字,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世人都道帝后情深,令人艳羡。
西凉的仗还在打,国库并不充裕,焉瑾只是简单举行了登基大典,我与他并肩接受百官朝拜,便算是完成仪式了。
我搬入了凤仪宫,郑阡被封为郑妃,赐住昭阳宫。
皇后娘娘搬入了慈心宫,先帝其余妃嫔或出宫修行,或搬入了慈心宫后面的慈济宫中。
焉瑾封焉珣为北静王,并赏赐了封地。
一切尘埃落定,诸王陆续离京,焉珣没有直接去封地,他想继续去漠北,将农桑之事落实,焉瑾答允了。
我入主中宫,母亲与嫂嫂进宫多有不便,于是他们正好与焉珣一家一同回漠北了。
送焉理与瑄怡离京时,焉瑾竟开口挽留:“四哥,搬回京中居住吧。”
焉理神情微讶,看了看我,又看向焉瑾,摇了摇头,只说了两个字:“不了。”
至于翟文彬,自方暖死后我们再未见过面,听闻他孤身去了西凉参战。
搬进宫中之前,我叫来了宋希,同他说等个一年半载,我便想办法送菀芷出宫,让他们完婚。
宋希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谢,菀芷却趴在我的膝上,说不想离开我。
我骂阿芷傻,我说若不是国丧,我都想直接给他们赐婚,根本不想让阿芷陪我进宫。
这是真心话,那宫墙太高了,好像进去了就永远飞不出来了。
搬进宫中的第二日一早,我与郑阡去慈心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先帝的几位妃嫔也在,洛贵妃也已成了洛太妃,我们这些人虚与委蛇地话家常,洛太妃说希望我好好养身子,来日继续为陛下开枝散叶。
我岂能不知,这意思是让我身子不好就不要霸占焉瑾了,反正我现在也不能为皇室开枝散叶。
我只是笑笑,说自己身子不好,开枝散叶的事情以后还要劳烦阡儿妹妹。
自从郑阡入住太子府,焉瑾从未临幸过她,更没有主动去看过她,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被这样冷落,确实也说不过去。
夜里焉瑾来了我这里用晚膳,我想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同他置气,晚膳快结束时,我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温声说着:“陛下,阡儿妹妹已入后宫,陛下……”
“朕知道。”我的话还没说完,被焉瑾打断,我以为他又气了,说我不在乎他,可他反握住我的手,微微转身面对我,神态平和,对我说:“这三日朕先陪你,后面会去她的宫里,母后那里朕也会说明,朕……不会让你为难。”
我有些意外,随即思绪一转,轻轻向他靠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那陛下可不能有了阡儿妹妹而忘了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