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鹿呦等人看到了城墙的轮廓之后,光顾着心中高兴,却是忽略了城墙下那连片的火光。
此时乘车到了近前,才发现那些火光竟然全是在官道两侧的一簇簇火堆。
而先到平昌县城外的百姓,此时就这么三五成群的围在火堆旁边坐着,一个个死气沉沉,竟然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欣喜。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不进城?”
看着周围的人,周寡妇凑到鹿呦身边好奇问道。
鹿呦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鹿毅淡然开口。
“我猜不是他们不想进,应该是进不去吧。”
“对对对!”周寡妇愣了一下,随后赶忙说道:“你瞧我这脑子,县城这个时辰早就宵禁了,看样子今晚是进不去了。”
鹿毅闻言侧头看了周寡妇一眼:“婶子,和宵禁无关,就算现在是白天,他们也进不去的。”
“为啥?”一旁的柳氏忍不住插嘴问道。
赵文博轻拥着柳氏轻轻叹息。
“因为人太多了!”
“你看这里的火堆,在道路两旁一直到绵延足有近百丈,至少有两三千人被挡在了县城之外。”
“他们之中肯定有宵禁之前来的,只不过因为人太多了,平昌县把城门封了不让进了而已。”
听到赵文博的话,柳氏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们怎会如此冷漠?现在金兵来犯,大家都在逃难正是需要帮扶之时,平昌县衙怎敢下令将百姓拒之门外?”
一直坐在一旁的关山月,此时终于是叹息一声。
“这平昌县衙的王明正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如果让我当这个县太爷,我会做出和他一样的决定。”
听到此话,众人几乎是一同转头看向了关山月。
而关山月却是没有丝毫的心虚,依然是挺直腰背一副出尘的模样。
“文博和鹿毅,你们二人都读策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鹿毅并未说话,赵文博则是对着关山月微微颔首。
“这到底什么意思啊?”柳氏不满的推搡了一下赵文博问道:“把这么多人拦在城外,难道你们读书人都把心读成了石头不成?”
见到柳氏生气,赵文博赶忙伸手拍了拍柳氏的手背。
“不是读书人心硬,是不敢放进去!”
“你不学策论,不懂治民之法,这一座城能住多少人,要配多少捕快,安排多少夜巡。”
“大到整个县的粮食税收,小到治下百姓的生计吃喝,这些事情都不是胡乱安排的。”
“咱们青石城逃出来的,就将近万人,再加上沿途的村庄得到消息,也有不少人汇入了队伍之中。”
“这平昌县城大小和咱们青石城相仿,若真是大开方便之门,让咱们全都进去。”
“那这城,不用金兵打,自己就会从内部混乱起来。”
赵文博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哪里还能不懂其中深意?
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城墙,鹿呦心中忍不住感叹,果然人和人比得死。
刚才看到城墙,便是她都只觉得开心,根本想不出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
可关山月,赵文博和鹿毅三人,却是想的比自己多了好几层。
现在看来,要是平昌县真的让他们这一万人入城,还真会和赵文博说的一样,这城怕是会不攻自破啊。
一下子涌入一万人,这些人的吃喝拉撒都是问题。
哪怕就算平昌县富庶,家家有余粮可以卖给这些建和县的百姓。
可大家并非每个人都有钱。
有人吃不上饭,就会有人走极端,去偷去抢。
有人偷抢,就一定会有人趁乱打秋风。
到时候一乱起来,那可就是两万多人的乱斗,那这这座城可就真的完了!
兵祸之所以可怕,并不在那些流窜的兵匪。
其根本,是社会秩序的崩塌和防不胜防的人心!
安稳日子中老实本分的农民,在乱世之中为了一口吃的,真的可以变成杀人的恶魔!
“吁……”
顺子抓紧缰绳,将马车稳稳停住。
城门前三丈之内,摆放着数个高大的火炬,地上的拒马之后,则有十数位看门兵卒挎刀而立。
见到鹿呦几人乘马车而来,几个兵卒捕快互相对望了一眼,饶有兴趣的看向了鹿呦等人。
赵文博下车,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儒衫,随后大步走到拒马之前。
“各位,在下赵文博,是本次秋闱青州府亚元,不知能否行个方便,让我带家人入城?”
听到赵文博的话,那几个兵卒捕快顿时收敛了脸上的玩味之色,其中一个带头的更是赶忙上前两步抱拳施礼。
“原来是赵老爷!小的给您道喜了!”
见到那兵卒如此客气,赵文博微微颔首。
可还未等他再次开口,却听到那兵卒再次开口。
“小的名叫赵贺,和您也算的上是本家,既然都是一家人,那小的便不和您绕弯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