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他载我到了郊区的一处疗养院,守门的大爷很热情地跟他招手,颇为惊讶地看着副驾驶室坐着的我。
他向我伸出手,我思忖了一会儿,把手递了过去。他脸上的惊喜肉眼可见,反手把我的手紧紧?住。
我们来到三楼最靠边的房间。
“别怕。”他没来由的一句话,反而激起了我的一丝忐忑。
“阿姨,我来看你了。”他轻叩了几声,推门进去。
我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看到一个六十来岁的女人,霜发满头,眼睛微凹,脸上皱纹深布,但慈眉善目,精神尚佳,是一个知识型女性。
“阿董来了,快坐。”她放下正在编织的毛线鞋,拍拍旁边的沙发。
“阿姨,我带了个人来看你。”
我从他结实的身躯背后走出来,微笑地叫了一声阿姨好。
“阿琴,你回来了?我的心肝,我的宝贝,你终于回来看妈妈了!”她迅速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把懵然的我抱住了。
我大惊失色,本能地挣扎,大叫:“你认错了,我不是,我不是。。。”
但是阿姨又笑又哭,我那点小声量早就淹没在她的喜悦中。
他接收到我的求助,赶紧开口:“阿姨,她累了,我们先坐下再聊吧。”
阿姨不舍地松了手,慈爱地拂动着我的刘海,絮絮叨叨地说着湘琴的变化,变漂亮了,头发留长了,不再是那个齐耳短发的小姑娘了;眼睛大而有神,肤色不再是白得瘆人,精气儿也足了...
听着那温柔的唠叨,眼泪渐渐濡湿了我的眼眶。
她的手指布满茧子,粗糙但是温暖;那声声唠叨令我感受到一个慈母对女儿深情的爱意。
“阿姨,我们饿了,好久没尝过你的手艺了。”他眉眼微笑。
阿姨一拍脑门,瞬间双眼发亮:“闺女,饿坏你了吧。妈现在就去弄吃的,香煎鱼、糖醋排骨、叉烧炒花菜,对对,还差个鱼汤。阿董,你好好照顾阿琴,我去买些菜。”
她恋恋不舍地放开我的手,我嘴快,叮嘱她路上小心。她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像朵花儿一样怒放。
我从不知自己的一句话,能让一位失独的母亲焕发生机与活力,温情像甜蜜的塞满了我的心。
阿姨走后,他拉着我到了房子后面的小花园,说是小花园,倒不如说花中有菜,田垦分成了两垅,一边植了向日葵、月季、玫瑰,另一边种满了生菜、白菜、香菜。
“小影,很抱歉没有提前跟你说明情况。阿姨才是湘琴的亲妈,那两位是她的后妈和同父异母的妹妹。”
“其实,湘琴当年是有机会活下来的...”他幽幽地说道。
今天的震惊接二连三。
“她的妹妹符合骨髓移植的条件,她的后母原本死活不同意,是湘琴的妈妈答应将离婚分得的那套房子过户给她妹妹作为补偿,她的后母才松了口。可是,在手术的前几天,她的妹妹吃了花生过敏,发烧,不得不推迟手术。偏偏,湘琴的病情日趋严重,还没等到她妹妹康复,她,没捱住。。。”
他的声音再度哽咽。
我捏了捏他的手心。
他一把抱住我,埋道在我的脖颈间,不稳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垂,一股悸动油然而生。我的双手垂落两侧,犹豫了两秒,缓缓抱住了他的腰身。
“当初,湘琴的爸爸为了给湘琴看病,偷偷把房子卖了,她的后母一直跟他闹,甚至骂到了医院,说得极为难听。我接管公司后,买了一个房子给他爸爸,算是感谢叔叔当年对湘琴的不离不弃。叔叔前年辞世了,原本我并不打算收回来,但她的后母找上你,还颠倒是非黑白,孰不可忍。”
“你动手了?”我仰头问。
“她们母女一听我要收回房子,吓得不轻,倒是吐了不少不为人知的事。包括,怂恿她们到华玮大闹,败坏你的名誉,离间我们的感情,以及她们如何取得我与湘琴的相片,甚至...她妹妹不小心把她过敏一事的原因抖了出来。”
“难道,是故意的?”我脑子闪过这一念头,如果真是那样,那太可怕了。
“对,有人给了她后母十万,想办法破坏这个手术。母亲,又怎会不知道儿女对什么过敏?只是当时我情绪很糟糕,虽有怀疑,却未深究。”
“你知道是谁了?”
“她的后母给了我汇入的银行账号,我找人查了。虽过去十几年,还是找到了那个人,是杨如兰家的司机。”
“邮寄相片的人,也是这个司机。”他的脸色愈发严峻,身上笼罩了一身寒气。
“你想怎么做?”我问。
“反击!为湘琴、为你,我绝不容许别人伤害我爱的人。”言语掷地有声。
阿姨精心准备了丰盛的午餐,我的碗不曾空过,满满当当全是她的心意。她的眼睛就没在我的脸上移开过。
“你也吃。”我夹了块鱼到她的碗里。她欣喜若狂,哎哎地应着,久久舍不得吃,眼角的笑意没消散过。
饭后,我把洗碗的活儿从阿姨手中抢了下来,丢给他,他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