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五月,萧萧梅雨,门掩残春。
接连几日,这黄梅之雨便落个不停,江伊佳的身子本就不爽利,碰上这样的日子,她只觉自己好似沉在了一潭死水里,浑身上下都使不上来半分的力气。
“你瞧,昨儿写的字,到了今日还渗着墨汁呢,这水淋淋的日子,怎就没完了。”
孙三摸了摸自己那沁着些许水光的秃头,也是无计可施,这雨但凡再下几日,他那些待洗的衣衫,怕是要长出白菌来了。
江伊佳懒散的躺在屋中,却只是看着那画本,喝着刚沏的茶水,桌上,一盆新鲜的杨梅放在一旁,若不是莎莎回来的早,今日这小宅之中,怕是连点声响都难出。
听说汪玉可和陈宇昂想拜师,一旁的孙三却是大笑了起来。
“这帮小家伙是真有些意思,怎的就如此‘慧眼识人’,唉,他们就不怕被教坏啊!”
莎莎收了手里的伞,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然后才说道:“也是奇了,他们啊,还就是奔着学坏来的。”
“嘿,光听说学好的了,想学坏啊,还真是头回见。”
莎莎打趣道:“他们呐,是被那些人的恶给惊到了,心知自己要是只读圣贤书,根本不可能同朝堂之上的这些老狐狸匹敌,更别说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做成些事了。”
一粒杨梅入口,酸甜适度,江伊佳认真的看着手里的画本,却是并未搭茬,孙三瞧她这不在意的模样,心中暗笑道:这两个孩子,还真是有趣,好玩,真好玩!
三人正在屋中各干各的家务,就听见外头雨水落地之声中,传来了阵阵的敲门声。
阴雨绵绵的午后,广林巷中的小宅内,破天荒的迎来了位贵客,许是天生就对这官府中人心生畏惧,孙三给那突然上门的陈武杨端水时,不是撒出了水,便是摔碎了茶盏,莎莎见他这样的失礼,赶紧将人给轰去了后院。
看着对面而坐的陈武杨,别说岳莎莎了,就是连江伊佳自己,亦是未曾料到他竟会亲自登门拜会,桌上,几枚果子,一碟糕饼,茶点虽不算丰盛,不过,配上江伊佳她们自己今春新炒的茶叶,倒也不算怠慢了贵客。
陈武杨此时登门,自然是为着前头陈宇昂同崔直和莎莎前去街市救人的事而来。
这样大的案子,陈宇昂牵扯其中,换做是寻常父母,也会担心他卷入是非,不能安然脱身。
这次若不是圣上特许,案子由大理寺亲审,且点明了要陈武杨亲督此案,若换作旁人,谁又能知晓最后这三人,会是个怎样的结果呢。
“犬子心性单纯,做事鲁莽,这次为救好友,竟求到贵府来,还无端牵连了府中女眷,身陷这样的祸事之中,却是我这个为父的失职了。这次来,备了些薄礼,还请您收下。”
说罢,陈武杨便示意身后的老管家送上了两个礼盒。
江伊佳面含微笑,示意莎莎接过,然后,便静等着陈武杨续说下文,果不其然,莎莎心领神会的带着老管家去了后院一品茶歇,两人才刚走,陈武杨便将此来的目的,同江伊佳说了个分明。
莎莎的身份,于他这个大理寺卿,自是不难查的,不管从前如何,岳老爹好歹还做过李大将军麾下的副将,凭着这层身份,再加上同行的崔直,他自是不会对二人起什么疑心,只是,他担心的,不是宇昂同这两人的来往,而是面前这个女子,对莎莎,乃至对宇昂的影响!
“月姑娘莫怪,宇昂是家中独子,身为人父,我对他,是有莫大的期许的,故而在家中时,我便一直告诫于他,要苦读圣贤之书,远离些生人是非,奈何这孩子从小便是个管不住腿脚的,我又忙于公务,这才对他疏于了管教,今后,他若再不分轻重,登门相求,还请月姑娘实言相劝,若他不理,您大可将他赶出门去便是,但凡闯出了祸事,也是他咎由自取,却是不能再连累了旁人了。”
江伊佳闻言,却只是拿起了自己面的这杯茶水,轻抿了一口,然后便抬手将面前果碟推到了陈大人面前,笑着让对面的陈大人品尝品尝。
“这些果子,是我一好友所赠,出自杨梅名品之地山杨,味道却是同外头贩卖的不同。”
“似杨梅这样娇贵的果子,最怕的,便是受这连绵梅雨的浇灌,不出三日,若是不摘,必得是蛆虫满身,烂在地里。”
“陈大人,梅果虽好,却不是人人爱吃,果农这般小心的养护,亦不能阻拦这梅果易腐的本性,物尽其用,才是最好啊。”
看着面前果碟之中的大果子,陈武杨的脸上却是颇有些意味不明的咀嚼,看来,眼前之人的来路,才是几人之中最不寻常的!
“听月姑娘的话,您之前可是在山杨县中待过?”
江伊佳瞧着他的神色,却是笑着说道:“那倒不曾,只是之前在越州时,认识了个来自山杨县的官差,一来二去的,同他相熟后,便时常在思乡时,说起过这些。”
话到此处,江伊佳故意轻叹了口气,说道:“也怪我,年轻时遇人不淑,误入歧途,之后幸得贵人相助,才侥幸逃难到江南。莎莎同我,是患难与共,义结金兰的好姐妹,她若是遇险,我这个做阿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