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于锦歌来说,“一年半”这三个字如同一道遥远的天堑,横亘在她与温之宴之间。
她知道,大人已经逼近而立之年,同年龄的男子许多早已膝下儿女成群,她不禁暗自哀叹,自己还能这样陪伴他多久呢?
锦歌自嘲地笑了笑,原来自己也开始变得贪心了,竟渴望能够与大人共度一生,这确实是太过奢侈的愿望了。
察觉到锦歌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思绪之中,温之宴误以为她是害怕事情暴露后的后果,于是更加温柔地搂住了她,许下承诺:“别怕,就算是母亲,也不敢违背我的决定。”
在温之宴坚实的肩膀上,锦歌选择了一时的逃避,沉浸在这份得来不易的安宁之中,即便这份幸福是如此短暂,等到他大婚的那天,就是她默默离开,不再回头的时候。
她想,如果不再相见,心也许就不会那么痛了。
到时候,他身边会有佳人相伴,很快就会忘记她,迎接属于自己的血脉。
而她,将继续沿着命运铺设的道路前行,平淡地度过每一天,只是偶尔会好奇,那位正室夫人将会是怎样的人物?林雁秋显然不是人选。
在温之宴温暖的怀抱中,锦歌渐渐沉入了梦乡。
温之宴注意到她眼角未干的泪痕,误会她是因为腹痛未能缓解,便再次运用内力缓缓温暖她的腹部,小心翼翼地调整她的睡姿,直至她完全安睡,他才悄然离开,返回前院。
刚刚迈进门槛,他对外面轻轻一挥手,一个黑影如鬼魅般迅速接近,恭敬地跪倒在地。温之宴简短地下达了命令:“去把那避子汤换成府医开具的滋补药材,今后张嬷嬷煎药时,要派人严密监视,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刻替换。”
“是,大人。”
黑影领命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温之宴眉头微蹙,反思自己之前确实疏忽了这件事,原以为母亲挑选的避子汤是无害的,却差点忽略了其中可能存在的隐患。
未料仅在这匆匆数月间,局势竟急转直下至如此境地,而其中曲折,想来必然夹杂着张嬷嬷那双看不见的翻云覆雨手。
念及此,温之宴的眸光更添几分凛冽,仿佛寒风中刺骨的冰刃,锐不可当。
幸而,锦歌此番月事带来的痛楚难以忍受,否则以她那倔强的性情,纵使疼痛钻心,也会默默承受,不让旁人知晓半分。
此情此景,倒也成了一线转机。
随即,温之宴轻轻挥动修长的手指,空气中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命令,令另一道鬼魅般的黑影瞬间显现。
他嗓音低沉,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下达指令:
“从即日起,务必在白露的日常饮食中掺入避子汤,并在外秘密寻找医术高明之士,求得最有效的药物,不得有误!”
“是,属下遵命。”
语毕,黑影如同夜色一般迅速消融于空气之中,不留半点痕迹。
温之宴心中暗忖,若无法直接避免锦歌承受这不公的命运,至少也要让张嬷嬷的女儿亲尝这苦涩果实,同时,对于知情的府医,堵嘴是必要的步骤。
温之宴洞察秋毫,心下已然明晰所有关节,因此无需赘言。
张嬷嬷身为仆人,却胆敢插手主家重大事务,其心可诛,罪责难逃。
即便是母亲,面对这样的背叛,碍于家族脸面,或许会有所犹豫,不愿施以重罚。
因此,教导张嬷嬷、白露与林雁秋的重任,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的肩头。
在即将到来的寿宴上,他要让这些人心怀鬼胎之人丑态尽显,一旦消息传遍整个京城,母亲自会明白身边人的忠诚问题,从而加强监管。
温之宴深深懂得母亲的性格,浮夸势利且极度自信,不容许任何忤逆之言,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
为了挣脱这层束缚,采取一些强硬手段在所难免。
一切安排既已妥当,他也不再多做思量,而是沉浸于自己的计划之中。
夜晚,独自享用过晚膳,完成洗漱仪式后,温之宴迈向了那座名为弄玉轩的院落。
既然锦歌夜间不宜前来,那么他就主动前往,为她带去一丝慰藉。
推门而入,只见锦歌沉睡正酣,他轻盈如猫步,靠近床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角,侧身躺下,将锦歌温柔地拥入怀中,手轻轻覆盖在她柔软的小腹上,试图用掌间的温暖驱散她身上的任何不适。
随着两人的呼吸渐渐同步,他也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同坠入了梦乡。
在他的心中,没有锦歌的夜晚,似乎就失去了安眠的意义。
……次日破晓时分,温之宴醒来之际,锦歌也随之苏醒,恍如隔世,一时之间竟有些迷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温之宴并未察觉到锦歌已经醒来,整理好衣冠便匆匆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