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坏了坏了,石愤慨这是怎么了?
石愤慨躺在地上,闭着眼睛,脸色煞白,手捂着胸,大口大口地喘气。
大家再也顾不上捆绑大忠,纷纷围到老石身边,但任凭一句高过一句的呼叫,石愤慨始终也没有回应,紧锁着眉头,很难受的样子。
大忠这时候倒是稍微缓和了一些,一个人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像是相声演员报菜名一样,语速极快地念叨着大家都听不懂的话。
老靳把折叠床搬到胡同来,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把石愤慨抬到床上,有人说,打电话叫救护车吧?
石愤慨缓缓抬起左臂,慢慢摇一摇手,说了五个字:那是要钱的。
大志说,好啊好啊,还知道财迷就好,老石要是说不计成本抢救我,那就真是回光返照了。
马奶奶用手指戳着大志的脑袋,你这张嘴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没个正经。
这时候大忠突然站起来往胡同外走,杨爷爷一把抓住他,说,爷们,咱就在这儿,不走远了。
大忠照着杨爷爷的胸口狠狠地推了两下,杨爷爷将近一米八五的身高,肩宽体阔,但终究是八十岁的人了,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大家都愣住了。
田婶正蹲在折叠床前安慰老石,这时慢慢站起来,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加坚定,走到大忠面前,扬起手抽了他一个大耳光,把大忠打得摇摇晃晃几乎要摔倒。
周围是一片惊呼声,因为下手太重了,这一巴掌打得实在是狠。
大忠倒是被打醒了,认得出亲娘了,委屈地问,妈,你打我?
田婶挥手还要打他,被大家拉住。田婶说,大忠啊,杨爷爷退休前,也是厂长呢,管着几百号人,是你想推就推的?大忠啊,妈生你的时候,出院那天,你爸蹬着三轮车去接咱娘俩,那天刮的那个大风啊,杨爷爷怕冻着你,托人安排了一辆汽车,现如今社会发展了,是人不是人的都开个车在马路上跑,倒退三十年,汽车少司机金贵,可你是坐着小轿车回的咱家,你现在有力气了,你想推就推啊?大忠啊,这些年来,糖香街上哪条胡同哪户人家敢说没得到过杨爷爷的帮助,谁家遇到了看左看右不知如何是好的难事,都是找杨爷爷来商量,这是咱糖香街的主心骨,你说推就推?大忠啊,你爷爷临终在医院的时候已经说不了话了,但是一直用手比划,大家猜来猜去都猜不出什么意思,后来杨爷爷来了,坐在你爷爷床前,说,老兄弟啊,你那个孙子胆子小,你走后,我不让他们慌慌张张去学校接孩子往医院来,让他听着下课铃四平八稳走回家,我给他讲明白,让他给你磕个头,披麻戴孝的事都是田刚,有我在绝不让你孙子落下一堂课。你爷爷一个劲地点头。杨爷爷又说,你那个宝贝孙子爱吃烧饼夹牛肉,你一个礼拜得屁颠屁颠去买三回,你走了,我给买,只多不少,我要是买少了,等我去那边找你,你再教训我。大忠啊,妈到现在还记得你爷爷的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大忠,妈今天打你,你说该不该?你爷爷要是在,也得打你,你信不信?
大忠说,我错了,我错了。
杨爷爷已经被大家搀扶起来坐到椅子上。
田婶拽着大忠的衣领走到杨爷爷面前,没等她开口,杨爷爷先说话了。
杨爷爷说,我心里不好受,不是孩子推我那一下,是你打孩子那一巴掌,你说那么多干什么,孩子心里也有苦啊。
心里有苦这句话才一出口,大忠“哇”地一声哭出来,人也跪在杨爷爷面前。大家赶忙扶他起来。
杨爷爷站起来,走进田老太屋里,坐在床上,看着桌子上大忠爷爷的照片久久沉默不语。
外面,石愤慨好些了,能坐起来了,还要试着从折叠床上下来走一走。
马奶奶张罗着给大忠喂下药,让他上床休息。
佟老师走进屋,对杨爷爷说,我算是大忠的姨,替孩子给您老陪个不是。
杨爷爷说,您第一次来我们糖香街,不要笑话我们这些小市民。
佟老师说,不会不会,一家有难,大家伸手,高楼大厦里反倒稀缺,只有感动,哪有笑话。
田婶送佟老师回家,一直到走出糖香街,两个人都没有讲话。到了公交车站,站在那里等车。车来了,佟老师并没有上。过了一会儿,又一辆车来了,佟老师还是没有上,但又想不好怎样开口问。
田婶叹口气,说,我跟你讲讲我家这本难念的经。大忠以前有个女朋友,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人家姑娘不愿意住到糖香街来,我们又买不起新房,两个人分手后,大忠精神上受了刺激。
佟老师问,姑娘不愿意住到糖香街,那么城中心的光耀东方可不可以呢?城南的香堤堂庭可不可以呢?城北的云景公寓可不可以呢?
田婶说,她是可以,我和老田要去卖肾呢,婆婆不能卖肾吧?等于谋杀。大忠的肾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