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也说过,我不是一个值得的人。”
薛执宜刚说完这话,霍无忧的眼瞳便细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须臾,才道:“值不值得的,你一个人说了也不算。”
他只平静看着薛执宜,那双好看的瑞凤眼却又带着执拗。
薛执宜的心口堵得厉害,似被什么拧得发酸,连带着喉间的声音也酸软了几分:“为何非要这般待我好?”
霍无忧的嘴抿着,只这般一瞬不瞬看着她,而后,认真而笃定道:“因为你本该被好好对待,不是我,也会有旁人,只是我命中恰好遇你罢了。”
薛执宜怔住,瞬即,她鼻尖一酸,飞快转开了与他相对的视线。
咬着牙,硬生生忍住了眼底的酸涩。
她倚在自己的膝头,半蜷着身子,不语。
二人便这般静坐着,直到霍无忧率先开口:“我与你说这些,不是要你为难,只是想告诉你,不必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大不了……”
他叹了口气,微微一笑:“大不了,还有我呢。”
这声音轻轻落在耳畔,薛执宜只不自觉抓紧了自己的衣襟,胸膛里,似有什么被绵软地揉皱。
她的半张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袖子悄然吸走了眼下让人恍若未觉的泪。
可忽地,一双眼睛悄无声息出现在她眼前,让她一阵心惊。
“哭啦?”霍无忧探着脑袋瞧她。
被抓包般,薛执宜一时无措,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了:“霍无忧!”
可眼前这人被人吼了,却反倒不可自控地笑起来,他扶着床沿瞧她,眼中戏谑的笑意却是柔软的。
“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薛执宜斜瞪着他,一时却也发不出火来,反倒在这四目相对间,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她这一笑,霍无忧只觉心跳如被拨动的琴弦,泛起阵阵涟漪。
稍平复罢心绪,薛执宜觉得得找个别的什么话题了,否则再任由这过分暧昧的气氛发酵,只怕不太好收场。
她往软枕上一靠:“临安侯。”
“嗯?”
薛执宜道:“不管如何,今日这件事算是办成了,往后,有了顾世崇的信任,我们行事会方便许多,相信查出月岭关惨案的真凶,也是指日可待。”
霍无忧也收起了方才的神色,他歪了歪脑袋:“其实我很好奇一件事。”
薛执宜一笑:“哦?”
只见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我与顾世崇的过节显而易见,你又是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搭上性命去算计?”
薛执宜心头一跳,只默默垂下视线。
重生的事情,她是打死也不能说的,她可不想霍无忧把她当成个女鬼。
可霍无忧也似看出了她面露难色,只道:“没关系,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如今我就姑且当你对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行事的时候我也不会手软,只是有一条——”
那张明朗的脸严肃了下来:“不可以再拿自己涉险,若再有下次,你服什么毒药,我便也一模一样服下一颗。”
他耍赖一般,道:“大不了都不要命了。”
见薛执宜不答,他又点了下她的额头:“记得了吗?”
薛执宜扶着额头,强忍着心底的不耐烦,皮笑肉不笑道:“临安侯该回正殿了,那里才是侯爷接下来该大展拳脚的地方。”
却见霍无忧眉头一皱:“你怎么不喊我名字了?这么看来,还是生气的时候比较可爱。”
薛执宜忍了又忍,看他的眼神却愈发愤怒。
霍无忧这才识趣儿地起身:“好好好,这就走,这就走……”
看着霍无忧嬉皮笑脸地关上门,薛执宜这才身子一软,整个人靠在软枕上。
一颗解药下去,她已经好多了,那种喉间生裂,腹中反胃的感觉,总算消散了大半,只是这般折腾一番,到底是浑身虚累得厉害。
霍无忧的话仍回荡在她脑中。
最开始,她的确用情意搭上他,可他们能合作至今,到底靠的还是利益。
只是……
未曾有人告诉过她,她薛执宜本该值得真心和善待。
大约是因为霍无忧从小有父母兄弟,又有外祖母悉心疼爱,所以从不似她这般,连被人全心全意付出真心的念想都不敢有。
他得到理所应当的疼爱,所以才会认为,对另一个人付出真心也是理所应当的,所以才会表现出那般的热忱与真挚。
她轻抚着心口。
她承认自己静如死水的心,被霍无忧投下的石子兴起了波澜,但要她真正接纳一个人,仍需要更多时日。
……
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