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鼎)三年冬,徙函谷关于新安。以故关为弘农县。
——《汉书·武帝纪》
西汉初年,刘邦虽然一统天下,但由于推行“郡国并行制”的原因,由朝廷直接管辖的区域仍然局限于秦国故地,崤函以东大片地区多为诸侯王封地,朝廷难以企及。
此后,历经高后、文帝、景帝三代打压,诸侯王势力大为削弱,再到汉武帝推行“推恩令”,诸侯王封地大为缩减,关东大片地区开始被纳入朝廷直辖,朝廷对天下的掌控力度随之不断增强。
然而,随着被纳入朝廷管辖的地区越来越多,却有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了汉武帝面前。看着面前的大汉疆域图,汉武帝心中满是忧虑,半晌之后,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叹道,“关中还是太小了啊!”
贾谊在《过秦论》中说“秦并兼诸侯三十余郡,修津关,据险塞,缮甲兵而守之”。
刘敬劝说刘邦舍洛阳而定都关中时也说,“陛下入关而都之,山东虽乱,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夫与人斗,不搤其亢,拊其背,未能全其胜也。今陛下入关而都,案秦之故地,此亦搤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
张良在劝说刘邦定都关中时则说,“关中左崤函,右陇蜀,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
正如他们所言,秦汉以来,朝廷皆实行关中本位制,即凭险据守关中,以关中之富饶和强盛,向东威慑、控制关东地区。刘邦立国之初,在选定都城之时,之所以舍弃关东的洛阳,而选择久经战乱的关中,正是出于这样的战略思考。当然,这里所说的关中并非狭义上的关中平原,而是泛指包括陕北高原、陇东地区和巴蜀盆地等地在内的原秦国故地。
乱世之中,凭借山形地利,关中地区的确有着可攻可守的优势,可是随着天下承平,尤其是随着越来越多关东地区纳入朝廷直辖,关中地区却开始面临两个严峻问题,一是关中位于天下西北,太过偏居一隅,难以辐射东部广袤地区,尤其是对于东部沿海地区,显得有些鞭长莫及;二是相较于整个天下,关中地区略显狭小,已经不足以让朝廷依托关中来治理天下。
这就像一个人,原来住在一间房里,房外是一片不大的院落,后来这个人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不断扩充自己的院落,但主人所居住的房间却依旧如以前那般狭小,长此以往,相较于越来越广阔的庭院,主人自己的居所无疑显得太过狭小局促,很难再凭借一间小小的房子来辐射和控制这么庞大的一个院落。
虽说此前汉武帝已经通过收复河南地和河西之地,使得关中向北和向西得到了一定扩充,但想要达成扼守关中而控天下的战略格局,仍然远远不够。
此外,从元光二年(前133)年的“马邑之围”开始,汉朝历经十余年征战,虽然消除了匈奴对汉朝的威胁,但汉朝同样为此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不仅导致国库空虚,百姓更是不堪重负。关中作为京畿重地,朝廷管控严密,社会尚且安定,但在原本富庶的关东地区,却已经是“百姓疲敝”、“起为盗贼”,社会已然急剧动荡,如果再不加强对关东各郡的管控,那么汉王朝的统治必定将陷入危机之中。
于是,经过长期思考之后,汉武帝最终于元鼎三年(前115年)冬,下诏将函谷关东移三百余里,于新安一带设立新关,这便是“广关”。
汉武帝将函谷关东移,固然是为了将整个崤函山区纳入关内,从而加强对洛阳的控制,防备关东有变,异己势力袭据洛阳以威胁关中,并更为有效控制关东地区的战略目的,但同时也与函谷关战略地位的下降有着必然关系。
所谓函谷,原本只是位于关中平原东部稠桑原上的一道裂缝。稠桑原乃是典型的黄土高原地形,顶部虽然平坦如原,但高度却非常高,且四周峭壁陡立,黄河从稠桑原北面流过,紧贴着原壁,稠桑原南部则是更为陡峭的崤山。因此,秦汉以前,关中与关东之间想要来往,没有其他路可走,只能通过这道裂缝。
那么,关东军队是否能够绕过这道裂缝呢?实际上毫无可能。函谷关以北是波涛汹涌的黄河,以南是壁立千仞的崤山,军队根本无法通过,即使想要翻越函谷关,且不说能否攀上陡峭的原壁登上原顶,就算是有办法登上原顶,也根本无法绕过这道裂缝,原因在于秦汉以前的稠桑原上森林密布,从崤山到潼津这一百多里路,到处都是密集的森林,古代又被称为“桃林之塞”、“松柏之塞”。由于森林太过密集,行人都难以通过,更何况是军队。因此,只要守住了这条裂缝,便等于断绝了东西交通。
此路虽然被称为函谷道,实际上宽不过数米,乃是真正的“车不能方轨,马不能并鞍”,当真可谓“泥丸可塞”的险要道路,而函谷关便位于这道裂缝的东部开口处。
函谷关的东面,即函谷关的关前,则是弘农河,如今的弘农河水量已经小了很多,某些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