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摩挲着斑驳脱漆的木门,眼里带着深深的眷恋。
半晌,门内传来一道恼火的斥责声:“你赶紧给我走,我这里用不着你,喀喀喀……”男子的声音虚弱无力,仿佛生了什么重病,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全。
他平息了胸口翻腾的难受,喘息了两口气,又呵斥道:“你别忘了你当时入宫时是怎么和我说的?今天我把这句话原样送给你,喀喀喀……”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陈夫子泪流满面,吊梢眼里全是凄楚,她声泪俱下道:“是我的错,是我错的,求你,你别再说了。你先顾好你你自己的身体。”
回应她的,是怎么也停不下来的阵阵咳喘。
她像是突然回想到不远处还站了个人,而这个人身上背着的还是她曾经的学生。
她抹了两把眼泪,用力拍门,大声道:“我知你不想见我,但是你现在必须救我这学生一条命不可,她肩受了箭伤,箭矢还插在她肩上,情况危急。这庙里只有你通晓医术,你帮帮她。”
屋子里的咳喘声突然停了。
下一刻,烛火亮了起来。紧接着,传来一道虚浮的脚步声。后罩房的门被人打开,皮包骨一样的男子站在门边,看见陈夫子一人站在门前。
以为她又像往常那样用那些伎俩欺骗他,僵直了一瞬后,脸色就有些恼怒。
崔鸳赶紧往前走两步,站到离男子三步远的地方。他托起鸯命有些沉下去的身子,抬眼去看陈夫子跟前的男子。
男子五官普通,应该是得病的原因。整个人瘦脱相不说,正常的衣袍穿在他身上,直接可以看见他凸起的肩胛骨。
王洛朝崔鸳看过来,又移向他背后的女子,锐利的箭刃垂直插在她的肩膀后,看样子,已经昏迷不醒。
他没有多问,对陈夫子吩咐道:“你赶紧去打些热水来,再去灶上找食空大师要一些干净的巾布来,就说是我前段时间交给他的法子,蒸干的巾布。要新的。”
原先食空大师制作出的饭菜,让众善寺里的所有僧人都吃得上吐下泻。邀他去诊脉时,他发现了灶房里擦拭碗碟锅铲的布巾已经黑到油光锃亮。便教了他一个方法。
陈夫子送出两口气,“哎”了一声,露出一丝笑模样。把手里的砂锅放在脚边,转头就朝着夜色里跑去。
她为了救他,曾经借用职务之便,大肆收敛财物。后来被他知晓了,便死活不肯再治病了,直说这就是个无底洞,不过是挨日子罢了。
仲秋节后,她在学舍里,刁难鸯命,实则是她几次腆着脸去问鸯次辅讨要财物。最后一次,鸯次辅觉得她太贪得无厌,拒绝了她。
或许世界上真的有因果循环。她就权当是报答鸯次辅几次对她伸出的援手吧。
王洛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轻叹一声,又想起什么,急忙喊住她:“记得,再要一碗烈酒来,食空大师若说没有,你就说我下次再也不给他看诊了。”
陈夫子的回应声在夜色里响起。
王洛主动朝崔鸳走过去,简单看了两眼伤势后,伸手把崔鸳往他旁边的屋子里带,见崔鸳眼神里有迟疑闪过,他解释道:“这位小兄弟不要怕,这边并不是我的屋子,只是一直空置着,干净些。”
崔鸳不再犹豫,背着鸯命跟在他身后,进了一旁的屋子。
屋子里没有蜡烛,王洛让崔鸳先把鸯命放在床上,他去自己的屋子里拿根蜡烛。
崔鸳在黑暗中分辨了会儿方向,才朝着位于角落的炕上走去。
他小心翼翼地托着鸯命的身体,让鸯命坐在炕沿上,又站直自己的身体,改为让鸯命靠坐在自己的怀里。箭矢还没有拔除,他不敢轻易搬动她,更不敢直接让她躺下去。
他虚虚环着鸯命的背脊,防止她朝后仰倒。垂下的视线,正好落在鸯命脸颊上那道伤口上,伤口的血迹已经凝结。他看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碰了碰。
又像是被烫到般立马收回手。他忍不住呐呐道:“阿姐。”
鸯命垂落在炕沿的手指动了动,隐隐有要苏醒过来的样子。
崔鸳瞬间闭上嘴,换上一副淡漠的神情。他压了压唇角,移开视线,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分毫。但是环住鸯命脊背的手,却逐渐收拢。
拿着蜡烛和药箱走进来的王洛,看着崔鸳的样子,浮起一抹虚弱的笑来,他把蜡烛插在烛台上。咧嘴道:“这位是你的心上人?”
他看着鸯命的发髻,并不似妇人装扮,又听陈夫子先前说是她的学生,是故猜测二人并不是夫妻。
崔鸳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王洛走到二人身前,以过来人的口吻道:“我从前也如你一般,全心全意的爱着一个人,甚至在她打算抛弃我的时候,还跪下来求过她。可你猜这么着?”他握拳抵至唇边,咳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