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近郊一座静谧的小庄园里,婢女们正手忙脚乱,将一盆又一盆血水端出门去。
“稳婆,稳婆。”
“孩子为何还不出来?”已经折腾了一整夜,时至今日,才终于见到孩子的头颅,可生到一半,母子抱恙,一众稳婆医师都束手无策。
枣红色的战马驮着桑青野与华婉宁急急赶来。
华婉宁匆匆冲入室内时,只听得稳婆接二连三的呼唤着:“夫人,夫人您再用些力啊!”
榻上的华婉晴面色惨白,虚汗粘湿了她的全身。
“阿,阿姐。”她虚弱的看向自己的姐姐,后者一身华服,脸上却是少见的狼狈慌张。
华婉宁伏在床榻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婉晴,婉晴你要坚持住!”
可女子生产犹如鬼门关前走一遭,是福是祸本就难料。
华婉晴几番努力之后,终于听见婴儿啼哭之声。
“是个男儿!”
稳婆欣喜,急急向众人宣布这个好消息。
华婉宁匆匆看了一眼孩子,还来不及高兴就发觉妹妹的手心一片冰凉,垂眸看去,只见婉晴面如纸白,琥珀色的眸子已然混沌起来。
“阿,姐。”婉晴气若游丝,听得她心头发颤。
“我在。”
华婉晴余光定定望着襁褓中的孩儿:“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华婉宁眼眶酸涩,努力压抑着哭腔点头回应:“恩,想好了,小字:陶陶。”她轻声补充道:“且陶陶,乐尽天真!”
语落,婉晴眸中闪过一丝温柔笑意,那干渴的唇瓣轻轻呢喃着:“陶陶!真好听。”
她好像飘浮在水面的一朵绒花,轻盈而破碎,仿佛一阵涟漪拍来便会没入水底一般。
“往后····我们陶陶,就拜托阿姐了。”
她的声音又低又缓,好似冬日皑皑白雪下隐藏的湖水,纯净无声。
“婉晴,别······”华婉宁心口一震,急忙摩挲着妹妹冰凉的手心,妄图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
可床榻上的婉晴已不等她回答,赫然放松了力道:“大姐姐,替我转告,陶陶,母亲很爱他。”
语落,她似困倦至极,霍然闭上了眼。
“婉晴!!!!”
伴随着痛彻心扉的呼唤,年仅十七岁的太子妃华婉晴香消玉殒。
那襁褓中的稚嫩孩童却浑然不觉。
他与母亲的初见,亦是永别。
***
太子伉俪双双撒手人寰,幸而遗腹子安然降生。
取名刘羡安,小字陶陶。
顺应天命,立为新帝,国号恒安。
桑青野持受虎符,获封大将军大司马,掌管朝廷军务。
华婉宁授为帝师,辅育幼帝。
恒安三年,四月初七。
因未央宫变而损毁的皇城终于修缮一新。
帝玄黄道吉日,幼帝继位后首次行祭祖之礼。
新帝大驾卤薄,文武百官紧随其后,车辇六十一乘、马二千余匹、牛三十六头、随行乐器壹仟柒佰件、兵杖壹仟伍佰件······
自居銮殿起,绕行皇城一周,终至成安庙。
桑青野一身玄色将军盔甲高坐于马背之上,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队伍前端的白鹭宝盖车辇。
忽见一个圆鼓鼓的彩鞠从纱帘侧边掉落,于是眼疾手快打马上前,抢在禁军前头,捞起了地上的彩色竹编蹴鞠。
虎背蜂腰在车畔微微一躬。
宽阔恢宏的车辇内,帝师华婉宁正将幼帝刘羡安抱坐于膝上。
隔着晃动的纱帘,二人四目相对。
他本想借递蹴鞠的机会,探探她的态度,可她的目光与他轻轻一触后随即撇开,整个人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姨丈!”
幼帝看见魁梧高大的姨丈,先是一愣,再看见他手里的彩色小圆球,原本愁苦的脸蛋瞬间露出笑颜,他兴奋地挥动着一双小手
“朕的蹴鞠!多谢姨丈!”
方才幼帝还在为蹴鞠掉落而难过,忽见姨丈替自己寻回来了,别提多开心!
桑青野将蹴鞠递进来,余光见她身形丝毫未动。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昨晚那些不愉快,似乎还言犹在耳。
他又抬眸深深看她一眼。
夫人今日穿着镂金百蝶穿花长裙,裙边的牡丹栩栩如生,中间还点缀着圆润的珍珠,粉玉嵌珠簪挽起三千青丝,肌理细腻如雪,目若秋瞳剪水。
他还在出神,车内的“帝师”却忽然开口:“陶陶,坐回来。”
幼帝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