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得力小心仔细地清理着荏儿左脸上的伤口,那是一条细长的伤口,从嘴角附近一直延伸到耳朵下方。
荏儿虽然努力忍着没有叫出声来,但她额头上的层层细汗却是瞒不了人。待到孙得力处理好了伤口,众人退下,室内只余初宁和去兰池宫择梅花的三人。
初宁坐着荏儿床边问姮若和雅芙道:“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人说说。”
雅芙本就落着泪,听见问好又忙不迭跪下,抹着眼哽咽,半天说不出句完整话来。
姮若也跟着跪下道:“当时我在她们俩身旁折另一株梅花没有看见荏儿是怎么摔下来,但是听见荏儿说,那顶上梅花开得好,她要爬上去,雅芙担心也劝了荏儿...”
雅芙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是我没有劝住荏儿,也没有护住她,她不小心踩着了树枝上结的冰...”
坐着一旁的荏儿也欲起身跪下,被初宁拦住,她只好拉着初宁的手道:“不怪姐姐们,是我自己不小心的。”她很心急,急于辩解之时还扯着了伤口。
初宁心疼道:“你呀,多大的人了?还这么顽皮,什么都爱逞强出风头。”
荏儿捂着伤口笑道:“这不是和王后学的嘛。”
初宁笑道:“我可没让自己受伤。”说着,她伸手扶起姮若和雅芙,恳切道:“你们三个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是陪着我嫁到秦国王宫中来的姐妹,我们四个的情谊不比其他,我对你们自然是与其他人不同,这点其他人都看在眼里,我也希望你们真心待我,真心待彼此,如此我们才能互帮互助地一起好好走下去。”
三人感声应了,初宁让雅芙和姮若下去休息,她对荏儿道:“你知道,今日我是想由你折了梅花去送到大王跟前的。”
荏儿低头道:“我让王后失望了。”
初宁握紧她的手,“是我要你失望了。”
荏儿不知所以地抬起头看着初宁,初宁道:“你的脸需要些时日才能恢复如初,可是我却不能再等了。”
“我知道。”荏儿不忿道:“我听见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胡言乱语。”
初宁颇为意外:“你听见什么呢?”
荏儿有些为难:“那些话不听也罢。”
初宁嘟嘴道:“说说嘛。”
“哎,就是些宫人非说是王后善妒,不让大王去别的女人那里。可明明就是大王喜欢王后,才会独宠,他们就是嫉妒,凭什么男人就该左拥右抱,才能是妻子大度,夫妇和好?”初宁闻言一楞,荏儿又道:“不过我都骂过他们了,不准他们再嚼舌根。”
初宁笑道:“谢谢荏儿,不过他们说的也是,我是不想大王去别的女人那里,可他不止是我夫君,更是秦国的王,要顾及的太多太多。而我身为秦国的王后不能不大度而惠贤天下。男子只钟情于一人固然是好,但我们不能总期盼别人怎么做,否则难免落得一场空。”
荏儿看着初宁有些许出神,她道:“王后和我母亲说的不同。”
“哦?”
“离家前,母亲悄悄对我说王后从小娇生惯养,性子刁钻不能容人,是个不好相与的,让我一定要收起性子,时刻注意言行。可那时我偏不想听话,所以到了咸阳还是一如既往的随心所欲。”荏儿扑进初宁怀里道:“可王后却是个好相与的,就像我阿姊,她嘴上最是厉害,与旁人吵架都是为了护着我,但是自从她出嫁后,我就很难看见她真切的笑了。那人待她不好,后来又纳了许多姬臣臣妾还美名其曰是为了多方联姻,或者说那个女的是谁谁谁送的,不好驳了别人的面子,只好收下。我看见阿姊偷偷的流泪,她管不了夫君,也不想回家来诉苦,只好自己忍着。如果她能像王后一样看得开些,或许就不会这么苦着自己了。”
谁会愿意如此苦着自己?初宁抱着荏儿,“人活着都不是为了自己,不过是被架在那里,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荏儿哭道:“我恨我自己,一边恨别的女人伤了我阿姊的心,自己却又要如同那些女人一样。”
荏儿才过及笄之岁,就像那时还未亲自经历阴谋、算计的初宁。初宁又开始忍不住去,如果成蛟当年没有出征,现在会是怎样?她还是想不出答案,只好紧紧抱住怀里的荏儿,过去的回不来,现在她要保护好这个曾经的自己。
“傻妹妹,你和那些人不一样,那些女人和你阿姊不同心,想的是怎么分她的宠爱。”初宁轻轻捧起荏儿的脸,“但你和我却是同心的,不是吗?”
荏儿含着泪用力点点头。
黄昏时分,又下起了猛烈的雪,嬴政进殿,初宁便道:“大王不该来这里。”
嬴政见她并无动作,只好自己解下斗篷,递给赵高。
“刚才去看望王祖母,正好遇见孙得力在那回话,听说了荏儿受伤的事。”嬴政知初宁是因为王媛进宫才说话堵他,便差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