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或许未能察觉其中深意,但关通海与虚子显自少年时便一同习武,闯荡江湖,彼此脾性早已了如指掌。虚子显若直接开口让梅剑之先为关通海治疗,恐怕关通海会因自尊心作祟,不愿接受,反会找尽借口推辞。倒不如假意发怒,逼迫他先行解毒。
这节骨眼上,哪里顾得上自己刚刚恢复的身子,气运掌间,抬起虚子显两臂一划,两掌便即对上。
“关前辈,您体内余毒未清,切不可再强行施展内力。”梅剑之劝道。
关通海哪里听得进劝,两道红芒便由着脉络汇进虚子显两臂之中。梅剑之见此情形,知他心系同门师兄的生死安危,便命丘三望守护在侧,一旦关前辈面色有异,即刻出手制止。安排妥当后,梅剑之双掌紧贴虚子显的背心。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直至二更时分,虚子显方从险境中挣脱,缓缓睁开双眼,额上那道漆黑的印记也似是随之黯淡了几分。他轻叹一声,目光投向关通海,低语道:“师弟……你又何苦如此……”
关通海见他终于开口,原本苍白如纸的面容渐渐泛起红晕,心中那块沉重的石头终于落地,冷哼一声道:“哼!你想死在老夫前头,哪有那么容易?老夫早有誓言,即便是去了阴曹地府,也要做你一次师兄!”
虚子显只笑不语,知这师弟一旦斗起口来便止不住,此时两人刚得梅剑之运功逼毒,气力尚未完全恢复,实在无心与其辩驳。虚子显暗自调息,只觉胸腹间那股浊气已消散无踪,体内除了些许残毒,已与中毒前无异,心中不由暗赞:“这小子果然悟性非凡,短短几日便能领悟焚云心经精髓,并能运用自如,倘若能专心致志修炼武学,将来成就定然不可限量。只可惜......”念头至此,他忽然止住,转而向正闭目运功的梅剑之问道:“小兄弟,老夫再问你一次,你可愿随老夫回崆峒派?”
梅剑之睁开眼,淡淡一笑,道:“晚辈能得两位前辈垂青,实乃三生有幸。然而晚辈心中已有定计,往后时日只愿陪伴阿离左右,她要去哪儿,我便到哪儿。”
“哼,”虚子显闻言不由搵怒,“那慕容离若要藏在慕容山庄里一辈子,你也要留在那慕容山庄么?你又算得上她什么人?”
梅剑之一愣,心中暗自低语:“你又算得上她什么人?”心中一颤,不禁自问:“是啊,我究竟算得上她什么人?”他忆起慕容离数度的拒绝,心中一片茫然,难以窥探她心底所思所想,一时间,失落之情油然而生。
虚子显见他神色微变,继而厉声斥责:“你年纪轻轻,不思勤修武艺,却沉溺于儿女私情之中,成何体统!”
梅剑出于一片好心,救下了虚子显,未得一声感谢便也罢了,反而被他迎头盖脸一顿斥责,心中自是不悦。随即又想道:“我既已同阿离提过,愿一生一世守护于她,我堂堂男儿,说过的话,岂有作废之理?虚前辈处处讥讽,不过是想劝说我随他一同去那崆峒山,我可万不能上得他当!”
梅剑之终是年轻,情绪来得迅猛,去得也迅速,不消片刻,便已平复如初。他心知虚子虽然言辞犀利,咄咄逼人,却也是出于一片好意。但此时叫他俯低认错,却也是万般不愿。
如此两日,虚子显与关通海各自闭目静坐,调息运功,以期迅速恢复元气。闲暇之余,便向梅剑之和丘三望细述崆峒派入门散手——“先天十八罗汉手”。此套拳掌手法,不过是崆峒派初入门弟子所学。
但见丘三望使出一套,徒有形、却无神,关通海越看越是生气,骂骂咧咧地又将丘三望师傅赵神曲数落一顿。一时再看不下去,索性闲来无事,便将那“先天十八罗汉手”全数教给了梅、丘二人。这套拳法并非难以掌握,只需勤加练习,便能运用自如。梅剑之与丘三望各自演练数次,已然掌握其中奥妙,拳法之中,渐显灵动之气。
“梅小兄弟,你若不运内力,且与三望过上几招,试一试身手如何?”关通海命道。
梅剑之点头应允,两人便互相抱拳施礼,随即四掌齐出,拳风掌风如虎啸山林。虽然两人所练武学如出一辙,但施展起来,却各有侧重。梅剑之招式既猛且快,转瞬间已连出七八招,如狂风骤雨,攻势凌厉。
而丘三望性情内敛,重守轻攻,身形如柳随风,左闪右避,两掌忽而护面,忽而护胸,将梅剑之的拳脚一一化解。两人你来我往,拆解数十招,却谁也未能占得上风。
关通海一边细看,一边朝虚子显道:“老夫初时见这三望小子,举止畏缩,还疑惑赵神曲怎生收得个这么资质愚钝的弟子,此时看来,却也并非全无希望。此子虽天资略显迟钝,但勤学苦练,若能得你我悉心传授,习得五成功夫,足以在江湖中立足了。”
那虚子显在性命垂危之际,心中所系,唯恐一身绝学无后继之人,关通海见梅剑之始终不肯低头拜虚子显为师,知此情难成,便将心思转向了丘三望。
却见虚子显将判官笔倒竖,插入泥中,笔尖白毫竟丝毫不乱。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