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来都来了……”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此时正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看着街边来往的人群。
“想去哪里逛逛?”疫医稍微偏过头,紫罗兰颜色的眼睛看向一罪与百善。
一罪与百善一言不发,那对黑洞洞的“眼睛”只是有些恍惚地看着他。
他发愣地看着自己眼前的这张脸。原本模糊的记忆就像是被打开的匣子那般越发清晰。他们此时此刻正坐在这里,就好像已经记不清楚的很久以前一模一样。
一罪与百善本以为自己已然淡忘过去,但在现在,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一罪,一罪!你在想些什么?”
一罪与百善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被疫医的叫喊拉回了神智。
他看着他停滞了如此长的时间。本以为一罪与百善是在想着要去哪里走走,然而疫医却在如此长时间的沉默当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那样的问题并不值得他思考那么长时间。
一罪与百善不再继续注视着眼前的“人”,便轻轻往一旁别过头,视线转移到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他语气淡然道:“我没事。”
但疫医却并不这么认为。他回想着一罪与百善方才愣怔住的神情,稍加思考,心里便有了答案。
时过境迁,但在那么多动荡发生之后,却没想到,依然有“事物”“永恒不变”。
现如今的他们,以人类的外表重归于世,但他们早已经不是人类,又有几分像从前?
疫医心中了然,却不道破。他从长椅上起身,拍了拍衣领,看着来往的人群,说道:“走吧。”
“你想去哪?”一罪与百善闻言,也一同站起身来。
“随便走走,总会有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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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使我的灵魂苏醒,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义路。”
“……”
“愿神祝福你,真正的平静只能从神而来。希望你愿意去认识这一位赐平安的真神!”
(——节选自《圣经》诗篇23篇)
声情并茂的颂诗自那座与周边低矮房屋相比而显得十分高大的建筑物中传来。
那是这里唯一的一座教堂。在过去,这里只有当地居民来来往往;而如今,这里门庭若市,和冷清的过去相比更添了生机和喧嚣。
这片土地所承载的过去远远比人们所了解的那些还要沉重。从这座教堂就能够窥见一斑——即便它经过修缮,却依然无法掩盖那些斑驳的痕迹。它们无声地向来往的人群悲嚎着发生在这里的,惨绝人寰的旧史。
此时来往的人潮早已退去,日薄西山,火红的余晖透过一扇扇窗户洒进了教堂,也笼罩在了那两个坐在台下长椅上的两个“人”身上。
他们只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听完那段颂诗。
直到结束,站在祭台前的青年信徒才蓦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两名“听众”。
“抱歉,二位先生,教堂的对外开放时间即将结束,还请二位明日再来。”信徒彬彬有礼地致歉,并劝告他们离开。
但当那位信徒看清楚了来人的面庞时,他却突然顿住了动作,就连原本想要说完的话语也卡在了喉咙中。
“你……”他愕然地看着长椅上的人,准确地来说,是那位有着白色长发与空洞眼眶的“人”——一罪与百善。
“嗯?”疫医挑了挑眉,目光也朝着自己身边的一罪与百善看去。他倒是没有想过一罪与百善在外面有什么“熟人”。
“先生,您还记得我吗?”那名信徒站在一罪与百善的面前,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
还未等一罪与百善有所动作,他便急急忙忙将脖颈处的项链取出,展示在一罪与百善的面前,说:“您看,这是您当时给我的那条项链……我一直都有好好保存着!”
疫医一眼便看出那条项链究竟是什么模样。他虽面上不显,心底却有几分不悦——他自然是清楚,自己的老朋友那“老毛病”又犯了。
“你是……那个孩子。”一罪与百善此时也认出来他。
那个狼狈地在后巷中谋生的孩子,与现在虔诚的信徒,简直判若两人。
“我很高兴在这里与你相遇,孩子。”一罪与百善微笑道。
随即他又想起了什么,刚想继续开口,那位信徒便说道:“感谢您的祝福,先生。若不是您,我与妹妹便永远无法寻得一线生机!”
“感谢您,先生,感谢您……”
一滴滴泪水顺着信徒年轻的面颊滑落,他跪倒在地,双手交叠,虔诚的神态犹如叩拜天父,口中依旧呢喃着感谢之词。
“请快起来,孩子,我只是在履行我作为一名神职人员的职责,并不需要如此隆重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