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半蜷的指头,轻轻一动。
松散湿润的触感,传进他的皮肤。
死寂的意识慢慢回笼,他缓缓睁开了眼。
大片昏黄日光般的景象,浮浮沉沉地晃入眼帘。
海滩。
我这是被海水冲上岸了……
他艰难地爬起来,发现自己,又没完全爬起来。
又是你。
他想。
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那人发丝凌乱,嘴唇发白,脸脏着炮灰和黄沙,还有一道切到颧骨的刀痕。
胸口上也横着一条,又长又深。
脖子和手腕,红黑黑一片,看起来触目惊心。
那人打了个冷颤醒来,目光缓慢地穿过他,恍恍惚惚地观察海岸。
好一会后爬起来,跟他爬起来的姿势一模一样。
然后一步一个脚印地,蹒跚着往前走。
海水远在他身后,极力冲刷着一路的脚印。
“你去哪儿?”他追上去。
东海的宁静退却,世界开始变得嘈杂。
“那不是神仙打架,咱们百姓遭殃吗。”
满目疮痍的山下村落,人们收拾着一地残局。
“呸,神仙打架,什么神仙呀。”
“那些个江湖人,整天争来抢去,除了祸害人,还会什么呀……”
那人低头走着,目光和耳朵有些瑟缩。
不太敢去看一路的狼藉,也不太敢去听一路的声音。
伴随着的,是铺天盖地的迷惘。
也不知多久后,高大巍峨的山门矗立在眼前。
匾额上书端正大气的三个字,四顾门。
“你不进去吗?”
那人站在门外,久久不动步子。
只眸光望进去,瞧见了门内的一地死伤和呻吟。
继而重重捶了下门框。
捶下去的时候,无力得发不出什么声响。
随之,一些怨声载响起。
“四顾门如今成了这副模样,还能有什么成就?”
“如果不是门主争强好胜,一意孤行,我们又怎会损失掉一半的人。”
“不如各奔前程……”
俄顷后,一个紫衣的年轻人过来。
“今日之举,虽是李相夷自负之举造成……”
“倒不如今日,就将四顾门散了,大家各自安去。”
密密匝匝的字眼刺入耳中,在脑海内一遍遍回响。
他抠动着门框,五味杂陈。
一会后,那人眼前微微一亮。
李相夷亦眼前一亮。
阿娩。
“你不是也不喜欢这里吗?”一个无比肯定的反问。
她反对的声音,在那一刻沉默了。
朦胧着眼,往大门外眺去。
李相夷跟着那人,当即一躲。
眼神在门后,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山门垮落,那人置身在了一间屋内。
萧条几缕光线,从封闭的窗户透进来,冷冷清清。
那人背对着光线,坐在门边的地板上。
手里执着一封信。
他凑过去,坐在旁边,也跟着读。
“阿娩心倦,敬君,却无法再伴君同行,无法再爱君如故。”
“以此信,与君诀别……”
一字一句,从眼中走过。
他心下一痛。
那人则捏着信纸,仰头靠在门上,泪光从眼角滑落。
一双眼,布满了空洞的死灰。
房梁倒塌下来,夷为平地,四下又变得空旷无比。
海风呼啸。
他和他,再次回到了海边。
那人漫无目地,独行在海岸上。
一步一履,都比先前更为缓慢而蹒跚。
鞋底摩挲着黄沙,磨出比脚印更长的,藕断丝连的痕迹来。
微浅得,像是软体动物爬过。
没多久后,那人脚下一软,终是倒向了海滩。
他急忙出手拉住。
可那人的手,直接脱他手而去,整个人,无可阻挡地,砸在地上。
他蹲下去,觑见他身上的红黑毒素,变得深重起来。
“别睡。”
涨潮的话,你会被海浪冲走的。
那人一动不动,死了一样。
他觉得他应该找人帮忙,但是在这里,连风都感受不到他。
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