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胤禛斜靠在暖榻之上,正沉眉憋着怒气,而华妃长身跪在殿内,时不时小声抽泣一声。
原本这上谕不会如此之快传到华妃耳中,只是这隆科多自得狂妄,出行离宫的一路上,得意洋洋地告知了一众宫里宫外的熟识,甚至遇到些嘴甜讨好的下人,还打赏了些许。
不到入夜,这年大将军长子过继给隆科多的好消息便传开了,华妃得了消息便急色匆匆地来了养心殿,二话不说便是跪地哭求。
胤禛虽气恼,却也清楚华妃的性子,再者,两家做亲,他非让年羹尧长子过继,让隆科多得了颜面也是别有用意的。
哪知这华妃还是骄纵性急,哭诉起来也是不管不顾,这年家长子年熙是年羹尧早逝的发妻纳兰氏所生,自小孱弱久病缠身。
华妃又与这纳兰氏相处过几年,十分亲近,忧心年熙固然也在情理之中。
而曹贵人一番谏言怂恿,自己也不曾多虑,兴起之下匆匆便决定了此事,华妃一时难以接受实属人之常情。
他眉头一松,暗自叹息一声,此事自己只顾及着让隆科多与年羹尧互为掣肘,的确不曾顾及其他,更何况两人僵持负气了半晌,这气也散尽了。
他转头瞧见年世兰低头垂泪的伤心模样,心头骤然一软,他俯身伸出双手便要搀扶,哪知年世兰倔强脾气上来亦是难哄难劝,扭着身子便是不肯让胤禛触碰。
“好了好了,地上凉,你先起来,朕自会给你个说法。”
胤禛不怒反而语中含着笑意,年世兰幽幽抬眸,撞上胤禛温和似透着无奈宠溺的目光,她将信将疑地扶住了胤禛伸出的手。
“瞧你,气性还是如此大,朕真拿你没办法。”
胤禛牵着年世兰的手,两人并肩坐于暖榻之上,瞧着年世兰眼底的红血丝,他不免又心软了几分,伸手将人拢在怀里。
年世兰仿佛一时没回过神,想起前世胤禛也有虽生气,但最后还是会顺从放纵自己的时候。
譬如夜晚招来安陵容与甄嬛给自己唱曲抚琴取乐;或者明知自己陷害沈眉庄假孕争宠,最后还是不痛不痒地揭过;又或者自己为年富年年斌请封,皇上虽不情愿却还是应下。
胤禛如此真切宠溺纵容的神情,她却从未见过。
或许是从前自己所作所为实属罪恶行迹,胤禛实在厌恶吧。
正当她心绪微动,脑中浮现前世零碎片段,胤禛的声音在她头顶清缓地响起:
“朕做此决定,并非一时兴起,世兰,朕依仗年羹尧你是知道的,而隆科多亦是朕的左膀右臂,只是,近来他屡屡犯错,下头人时常在朕面前弹劾......你只需明白朕待隆科多的耐心不会太多。”
年世兰心头大震,直起身似是不可置信地瞧着胤禛,她虽清楚皇上早已存了惩罚隆科多的心思,但她万不会料到胤禛会向她坦白。
此事涉及前朝机要,自己身为妃嫔是万万不可知情议论的,哪怕她今日得知此事,她也万万不敢将此事泄密,哪怕是透露给哥哥的。
胤禛此举仅仅为了安抚自己吗?还是一如从前,这不过是他纵容麻痹自己下的本钱?
“皇上?”
“不仅如此,为弥补年羹尧,也为叫你安心,朕会封你哥哥为一等男世职,由年富承袭。”
见年世兰眸中的诧异和无措,胤禛眸色宁和胜于平日,他声音沉沉,恳然道:
“可是不生气了?”
那一瞬年世兰只觉脑中混沌,不知怎地,她瞧着此刻胤禛的眉目,脑中却浮现另一张脸和另一个声音。
“娘娘,可是不生气了?”
她心头一慌,面上的惊慌一瞬而逝,在胤禛看来,此刻她神情似意外又似惊异,她旋即回抱住胤禛,将脸紧贴着胤禛的胸口。
胤禛的常服褂子上,那明黄夹金线的龙纹绣样闪烁着金芒,似乎明晃晃地让年世兰睁不开眼,胤禛透着龙涎香的气息,暖暖地拂在她脖颈间,这才让她的心缓缓安定。
“四阿哥,皇上真的再与华妃娘娘商议要事,您当真不便入殿,殿下......”
弘历掀帘入殿,便是瞧见如此温情缱绻的画面,年世兰与皇阿玛紧紧相拥,她神情恬淡安然,眸中闪动着迷离的流光,整个殿中都暗暗流动着暧昧和多情的气息。
这样的年世兰是他不曾见过的,他的出现就如他带进暖殿的寒风一般不合时宜,令人不适。
年世兰在见到弘历的那一刻,浑身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弘历目光清冽,直直的盯着自己,那一双看着自己的瞳仁,几乎黑得深不可测。
短短一念间,两人相触的视线早已避开,胤禛冷沉肃然的声音响起:
“混账!如此不知礼数,滚出去!”
弘历默然低头退下,胤禛早已察觉怀中年世兰的紧张窘迫,两人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