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晏州是征战杀伐多年的武将,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与人命。
正因如此,他才更不愿意留下隐患,以免哪天爆雷,会害了更多无辜的百姓。
太后见他态度有所松动,心头一喜,忙道:“小九儿,哀家方才说过,这皇位本就该是你的。”
她拍了拍黎晏州的手背,黯然一叹,潸然泪下:“母后对不住你!这些年,母后一直不敢告诉你,其实——”
黎晏州心头猛的打了个突,眸子瞬间瞠大,脱口道:“难道,所谓先帝遗诏是真的?”
太后悚然一惊,震惊地望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才深深喘了一口,颤声问道:“你从何得知?难道是你大哥告诉你的?”
不等黎晏州回答,又摇着头自言自语:“不可能!他绝不敢让你知道这件事!哀家的儿子,哀家最了解,他不敢!”
黎晏州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
按他对先帝的了解,先帝绝不可能将皇位传给他。
毕竟那时的他还不满十三岁,即便登上皇位,也是个傀儡,处处受制于人,保不齐还会枉送性命。
先帝不会拿江山社稷冒险,也不舍得拿他的性命冒险。
太后缓了缓神,转身背对黎晏州,叹道:“没错,先帝临终前曾留下一道遗诏,指定你继承大统,由你大哥辅政,直至你大婚时方可亲政。”
黎晏州下意识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太后嗓音猛的拔高,厉声道,“我大黎祖训,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母后生你大哥时,只是东宫正五品承徽,你大哥是庶长子。
你是母后正位中宫次年所生贵子,又是先帝膝下唯一嫡子,且自幼聪颖好学,文武双全。
先帝指定你继承大统,既合礼法,亦合祖训。
只是当年你父皇突发心疾,龙驭宾天。你远在北境军中,无法及时赶回来。
那时你二皇兄、三皇兄、四皇兄蠢蠢欲动,若不早日定下新君,只怕他们便要按捺不住起事,就如庆丰之变一般。
为江山安定计,母后不得不违背先帝旨意,立你大哥为君,以免朝堂掀起腥风血雨。”
太后一番话说得字字铿锵,斩钉截铁,态度无比坚决,不容置疑。
且合情合理合法,毫无漏洞。
黎晏州怔怔的,一时间有些茫然,分不清真假。
太后趁热打铁,断然道:“明日早朝,哀家会给天下一个交代。”
“母后,您要做什么?”黎晏州莫名的有些慌,紧紧抓着太后的衣袖。
太后深深地凝视他,语重心长地道:“小九儿,你记住——
当年母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今日亦如是。”
说完抽回衣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径直进了小佛堂。
黎晏州站在佛堂外,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太后也没出来。
平嬷嬷低着头走来,哽咽道:“王爷回去吧,只盼您莫要辜负太后一片苦心。”
黎晏州心乱如麻,只得朝小佛堂行礼,然后回养心殿批折子。
翌日早朝,太后拿出先帝遗诏,让满朝文武一一验看。
遗诏上赫然写着,传位于皇九子黎晏州,是先帝的亲笔手书。
“哀家此举,虽则是为江山社稷考量,但错就是错!
哀家愧对先帝,自请余生为先帝守陵,以此赎罪。”
太后亲笔写了一封罪己书,下令传之于天下。
此举必将留下千古骂名,但为了江山,为了儿子,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黎晏州脑中嗡嗡作响,蜂鸣阵阵。
他怔怔地盯着珠帘后的朦胧人影——
太后在东宫时不算得宠,长日漫漫,全靠书法打发寂寞。
她不知临摹了多少幅先帝的字,仿写的笔迹就连先帝本人都常常分辨不出真假。
黎晏州眼圈一热,热泪几欲夺眶而出。
他的母后,不论是从前,还是如今,都在不惜一切代价保全他。
他恍恍惚惚的,耳边仿佛有嘈杂的声音,眼前仿佛有晃动的人影。
定下神来时,已经被簇拥着坐上了龙椅。
群臣朝拜,山呼万岁。
黎晏州恍然回神,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们,眼圈酸涩,几乎难以承受泪水的重量。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众卿平身。”
此言一出,便是同意登基为帝。
群臣再次跪拜,热烈地讨论登基、改元、立后事宜。
黎晏州看着情绪高涨的大臣们,内心的沉郁一扫而空。
他不能辜负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