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君以渡乖巧又可爱,总是仰着一张冻得通红的脸蛋儿,吸溜着鼻子问他,“张公公,父皇为何总也不来看我和母妃?”
张德宝自然说不上来,只能一次次哄着他。
从君以渡出生时,他便被调来照顾他,他怎么可能将君以渡送给内侍总管玩弄。
张德宝立刻起身要走,想当自己今日从未来过。
内侍总管又如何会放任他离去,他只一抬手,两个极会看眼色的小内侍便大力押着他,强迫他重新跪在地上。
今年的张德宝也不过十六七岁,被吓得浑身发抖,不停地朝内侍总管磕头,“公公,奴才错了,奴才不要碳了。您让奴才走吧,四皇子还在等着奴才呢。”
“求求您了。”
他的求饶并未得到内侍总管的怜悯,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内侍解下他的腰牌往君以渡的居所而去。
张德宝目眦欲裂,他拼了命地挣扎反抗,“公公,公公,求求您,奴才求求您了。”
“四皇子他还小,您不能...不能折辱于他。”
弱者的声音是不会被人听见的。
张德宝被破布捂住嘴,绑得结结实实丢在角落。
内侍总管坐在交椅上,单手端着茶杯,另一手轻轻拨弄着茶盖,轻呷了一口热茶。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惬意地眯起眼睛,小声地哼起了歌。
未出一刻钟,门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君以渡稚嫩的嗓音自门口传来,“张公公,张公公?你在里面吗?”
张德宝满脸泪痕,口中不停想要发出声音,两条腿拼命蹬地。
别进来,别进来。
快走。
“四皇子,张公公在里面等您呢,您快进去吧。”
小君以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抬起冻得红肿的小手推开了房门。
天光顺着门口照进屋内,张德宝倏地浑身卸了力,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贺云轻举着怀表的手在发抖,她微微喘着气,看着君以渡的情绪突然变得焦躁不安。
他双目无神,一手死死抓着软榻旁的扶手,呼吸急促,努力地想要将自己的思绪里从那噩梦里带回来。
不要想,不能想,都过去了。
她猛地收了怀表,双手扶着君以渡的胳膊,强迫他冷静下来。
不能再继续了。
君以渡满头大汗,冷汗洇湿墨发,他深陷在久远的噩梦里,无法脱身。
贺云轻看着他眼珠隐隐泛起红色,心中暗道不好,旋即端起小几上的冷茶朝他劈头盖脸泼了过去。
冰冷的茶水呛进鼻腔,君以渡有一瞬间的窒息,他猛地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喘着粗气咳嗽不止。
贺云轻仔细观察了他一会儿,发现他眼里的红逐渐淡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童年的阴影太重,她根本无法引导他自主从催眠中脱离。
君以渡只会被拿着噩梦牵着走,她的催眠还得精进。
但能够成功催眠君以渡,让他跟自己说这么多,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她想过君以渡从前过得苦,但不曾想有这么苦。
后来呢?他还没有说出口的那些,是否更加难以启齿,更加不堪。
贺云轻突然觉得心底酸酸的,一股奇异的感觉顺着胸腔蔓延。
她明白,这种感觉叫怜悯。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贺云轻的声音里染上了鼻音,语气有些闷闷的,她将一块手帕递给君以渡,让他擦擦。
君以渡随意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接过手帕紧紧攥在手里。
他不记得催眠时跟她说过什么,但看她那模样,觉得自己把她吓到了。
君以渡微微垂着头,黑卷的睫毛上还沾着一滴茶水,“我方才是不是发狂吓到你了?”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控制不住自己。
贺云轻摇摇头,在君以渡身边坐下。
这是自万寿节后,她头次如此平和的跟他坐在一起。
“没有,你做的很好。”贺云轻替他理了理身上被打湿的衣裳,“是我的催眠技术还不到家,等我再学学,下次你就不会再这么痛苦了。”
听她如此说,君以渡这才抬眼看向她的侧颜。她的面容紧绷,但却并不是在生气,他彻底松了一口气。
握在手中的手帕越收越紧,气氛一时沉默。君以渡只觉得喉咙干痒发涩,忍住想咳嗽的冲动,他缓缓开口:“云轻,我能...抱抱你吗?”
贺云轻心底仿佛被人用小刀划了道口子,不算深,却又麻又疼。
她见惯了君以渡冷漠高傲的模样,此刻如此可怜只求她一个拥抱的态度让她眼眶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