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言茫然地坐了下去,将头埋进双膝。
看着他清瘦的身形,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好不真实。
五年前,我忐忑不安地来到南国,只以为躲过了河洛的宫廷之争。
四年前,我欢天喜地越过玉门关,梦想成真地当上了南国的世子妃。
如今,我家破人亡,如同丧家之犬,悲伤地奔波在回锦官城的路上。
眼前的依靠,却如此脆弱,我,该当如何?
顿时灰了心,从头冰凉到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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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神思还飘荡在半空,二哥走了过来。
“嫣然,半个时辰了,你们休息好了,我们赶路吧。雷子说……”他有些迟疑,要不要把雷子的话直接告诉子言。
还是让雷子说了吧。
这个时候,再坏的消息都必须承受,隐瞒,没有用。
我接过二哥的话头,拉了子言站起来:“子言,眼下,大难临头,真不是我们能斗气的时候。”
我浑身酸软无力,想来,他亦如此。
“雷子,你来告诉世子殿下。”
我疲惫地走到另一棵大树下颓然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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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三人走了过来。
子言脸色灰白,“先回锦官城再说,总能另想他辙。”
雷子带来的坏消息由不得我们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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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一行人直奔锦官城。
到达皇城,正是第十三日午夜时分。
我和二哥回府,立马安排人马再去剑门关,提醒修卫密切关注幽泽,一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通报。
子言则带着雷子直奔父皇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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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二哥胡乱吃了东西,坐下来商议。
我不敢看二哥。
一看到他那张熟悉的脸,脑子里就会闪现爹娘……他们一脸一身的血污,在眼前摇摇晃晃。
“嫣然,你和世子?”二哥的声音将我从虚幻中拉了出来,他的眼里多了忧虑。
“我会找时间向他好好解释,哥哥放心。”我说得毫无底气。
“两个人不要心生嫌隙,有什么误解,早些解开才好。”
“嗯。”我答应得更加敷衍。
兄妹俩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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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注意到二哥的劳累,心里埋怨自己的粗心,二哥连日奔波,千万不要累倒了。
忙颤声询问:“哥哥,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我看你,太累了。”
二哥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只淡淡地眨了眨眼,他说:“我睡不着。你若是也睡不着,不如我们合计合计。”
我看了看他,全然没有睡意,也好,索性聊聊。
“此事须从长计议。”二哥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嫣然,周子言在南国朝廷并非事事如意,他的父王并不唯他是听,他的群臣也不以他马首是瞻。你要,多理解他一点。”
一城之主,当真不再是儿时的顽劣。
不再冲动,不再冒失,而知先行解开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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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遂将子言进宫面圣、又与群臣见面的情形说了。
这才知道,不仅他父王反对直接向河洛发兵讨伐,群臣也纷纷进言,说家事大不过国事,国与国之间,不宜轻易兵戈相向,可以先以国书向河洛问询,再做决断。
怪不得子言如此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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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的判断,南国断然不会因为我们向河洛出兵。所谓再做决断,不过是权宜之词。”二哥痛苦地摇了摇头。
我一声冷笑,“当下,可由不得他们。只怕不止河洛兵伐南国,幽泽也会同时兵指剑门关。南国危在旦夕。”
二哥点点头,“说的也是。无论南国愿意与否,这一战不打也不行。割地求和,已经不能满足两国同时出击南国的目的,瓜分南国的意图如此明显,群臣再蠢、君王再弱,也自知不战亡国。嫣然,你可知,南国目前有多少兵马可用?”
“我不曾留心。”这些年,我被一开始的幸福和之后的痛苦裹挟了,哪里留心过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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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盘算着说:“你嫁入南国之前,我记得玉门关有三万精兵,剑门关有四万精兵,加上涪县、锦西、金水、泸州等地驻扎的兵马应该不过十五万。不知四年来可有大的变化。”
“就算数量没有明显变化,战斗力也应该比过去强了不少。”
子言这些年虽主仁政,却一直主张兵有技、将有谋,且大力提倡破除门第之固,提携寒门之子。
想来不乏真才实学的寒门子弟有建功立业之志,怀抱理想入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