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没有立即回答,保养得宜的脸庞沉静如水,眼眸漆黑不见底,皇帝也直勾勾盯着太后。
两母子的无声博弈,任何一方的任何一步,都将伴着生死攸关的抉择。
太后拿起桌上的小包袱,是她方才进门时就带进来的。明黄色暗纹绢布里放着一张空白的诏书、玉玺和笔墨。
皇帝哼了一声:“皇额娘真是思虑周全,连玉玺都给儿子拿来了。”
“皇帝应以大清江山为重。既然龙体抱恙,就该为了大清的将来着想,早日让贤。你是老十四的亲哥哥,哀家的儿子,哀家不会真要了你的性命,日后你就留在宫里好好调理身子便是,你的那些妃嫔依旧能陪着你。”
太后语气如此冷漠,皇帝皱了皱眉:“老十四是您亲手带大的,皇额娘果然更加疼爱。您在朕的御前侍卫里安插眼线,买通小太监来给朕下毒,怕是宫里的侍卫队、甚至朕的前朝,也有不少您的人吧?为了老十四,您花了这样大的力气。朕想问您一句,您是从何时开始有了让老十四取代朕的念头的?”
皇帝如此冷静,不吵不闹不生气,还有闲情逸致与她聊天,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太后了解自己这个儿子,心思极其深沉,只怕就连先帝也未曾能看透他,他是不是早已想到了对策?
面对着太后狐疑的目光,皇帝继续淡淡道:“皇额娘是不是在想儿子到底有没有提前察觉你们的谋划?从您把老十四接回宫里,其实朕就知道了,只是您是朕的皇额娘,若朕兴师问罪,您难免下不来台。如果老十四入宫陪伴能让您开怀,儿子不介意你们母子团聚几日。您肯定也知道朕在园子得到了消息,如何还这般沉不住气,偏要赶在弘昼的大喜日子里动手?您真的太叫朕失望了。”
太后站起身来,把笔墨纸砚慢慢摆到了这个屋子里唯一的桌子上,只是她虽然面色如常,但心里已经冒出了太多的猜想,被这个儿子阴冷的视线盯得背脊有些发凉。半晌,东西终于摆好了,她语调冷淡道:“请皇帝亲笔写下传位于老十四的诏书吧。”
皇帝岿然不动,又微微合起了双眼,默不作声。
“继续拖延对皇帝也毫无益处,如果皇帝坚持不写,哀家也有办法助老十四一臂之力。”
“老十四联络的人,除了从前那些追随他的部下,还有罗延泰、石保、常明珠等那群人吧?” 皇帝不回答太后的话,反而开始发问了。
太后身子微微一僵:“你查过了?”
“这回能把朕掳到这儿,想必也多亏了石保的功劳。只是,石保的女儿只能在老十四那儿做个侧福晋,西泰的女儿甚至只是个庶福晋,追随老十四也没什么出路。若是能入宫给朕当个主位妃嫔,再提拔一下她们的兄弟,这些家族自然也风光许多。” 皇帝猛然睁开眼睛,意味深长地望着太后:“皇额娘抛下老十四独自出宫,就不怕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你到底对你弟弟做了什么?” 皇帝站起身来,拍了拍明黄缎绣彩云黄龙袷袍的下摆,有些轻快地说道:“这老十四的旧府太久没人居住,终究是残旧了些,这椅子都积灰了,还敢拿来给朕做,真是不要脑袋了!来人!”
“奴才在。” 苏培盛的声音从外传来,话音还未落,人已经小跑着进来行礼了:“请皇上吩咐。”
“好好扶太后上轿子,太后身子不好,别摔着了。回宫!” 皇帝大步流星走出了屋子,头也不回。
太后愣在原地,看到敞开的门外,侍卫早已不是她来时那一匹,竹息也被几个侍卫死死盯紧了,一脸担忧地望向她。不远处,她的那些人已经被押着跪在地上。她冷冷地笑了几声,喃喃自语道:“果然是哀家的好儿子,果然是帝王之位的好苗子,哀家当初没有看错人……”
紫禁城那头。
一个侍卫快马加鞭入了宫门,一路飞奔赶到养心殿。
老十四已经坐在里头了。
“如何?” 见到侍卫进来,老十四焦急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那侍卫是太后的人,老十四认得他。他小跑着进殿,双手把一卷明黄色的诏书奉上:“回王爷,这是诏书,太后正在回宫的路上,特意让奴才先加急把这个送来给您的。”
“好,好。” 老十四接过诏书,内心的猛兽不断奔腾,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腔一般,打开诏书的双手忍不住微微发抖。
“是了,是了,是皇兄的亲笔没错。” 老十四从前和皇帝虽不亲近,但皇帝的笔迹他还是熟悉的。他的语调渐渐激动起来:“皇上亲笔诏书,让位于本王,你!” 他一指这个侍卫:“你去帮本王联络礼部,本王明日就要登基,一切从简。来人呐!去宗人府,把八哥、九哥和十哥给放出来,沐浴更衣,然后让他们即刻来养心殿与本王议事。”
“奴才恭喜王爷!” 那侍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做出兴高采烈的样子跑了出去。
“来人呐!替本王更衣,本王要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