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遂问能不能看一看香炉,想和镇元子见上一面。
黄宿滔的回答令他愕然,却又不尽然:
“要看香炉理所应当。只是,有可能镇元子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我寻思他不在了,其实是他说的那八个字的结果,极以至简,溃蚀至臻!这也是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的道理。”
黄宿滔于授业解惑之外精研星象,颇识格局,素来认定宇宙以一始以一终,开始便是走向终结,终结便是走向开始,过程形成意义,意义才是永恒。当下他详述旧事。
四十多年前,云泷学堂秋考,省郡学子云集,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省郡学子要想入仕,只有考进云泷学堂,四年后才能获得中正评议资格。任何人,都要经过中正评议后才会被推选为官家栋梁报入朝廷,纳入资源储备。黄宿滔学业优秀,考完出了试院门口,忽然醒悟自己没有在考卷上写下名字。他抢着要回去补写名字,结果自然被轰了出去。
像天塌下来一样,他无精打彩昏昏噩噩,不敢对父母和孰堂恩师说出真相。父母看他鬼鬼祟祟,躲着不肯见人,情绪十分低落,觉得不对头,猜测他把试考砸了,就责问他。他被问得没法,只有老实交待。
他已经安慰好自己,大不了来年再考罢了。
父母黯然,忽然间灵机一动,家里不是有个神仙吗?请神仙帮忙,看看能不能不知不觉地把名字补写到封存的卷子上。
这时距离初见老神仙已有七年。当着黄宿滔的面,父母把白玉香炉从博古架上拿下来,小心翼翼地拭擦掉表面灰尘,卑微而谦恭的叫唤:
“老神仙!老神仙!宿滔有难,请赐无上妙法解救吾儿!”
白玉香炉内壁亮可照人,久视之,呈现棉絮一样的朦胧状,便如飘在空中的云朵。云朵忽而晕红,像是后面有红彤彤的太阳照过来一样。
那晕红的渗透聚敛成一个小人儿,浑然正是那位老神仙的模样。老神仙漠然地看着一家三口。
父亲无视老神仙的漠然,备述其详,说完把白玉香炉从桌上挪到地上,按着黄宿滔,一家人给老神仙磕头叩拜。
良久,白光掠动,卷子出现在桌面上,父母急忙唆使黄宿滔往上面写上名字,写完了,父母对着香炉里的小老神仙千恩万谢,并要小老神仙把试卷送回。
随着白光掠动,试卷倏忽一下消失于眼前。就在这一瞬间,小老神仙打了个喷嚏,吐出血沫,随后小老神仙变成无数颗星芒,一颗颗从眼前升起,屋顶黯淡下来,在一刻间变成茫茫穹顶,那些所有的星芒都融入进去了。
接纳完了星芒,夜空一样的穹顶复又变回屋顶。
屋里回荡着老神仙的声音:
“施主切记,香炉结界是我徒清风明月避难之所!”
这以后再叫老神仙,香炉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家人遂猜测老神仙已经离去。张榜之日,黄宿滔果然高中头名。一家人欢天喜地。
进入云泷学堂之后,每逢考核,黄宿滔成绩差强人意,最后一年,他三番五次对先生说道,自己脑子被摔过,已经不灵活了,还时不时跳出奇奇怪怪的念头,课业学得很难受,想来自己不是做官的材料,勉强推去做官,一旦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害了百姓是其一,辜负朝廷是其二,更会毁了云泷学堂声誉。
不久,云泷学堂迎来朝廷大员,现场勘验行将毕业的学子,掌教详述黄宿滔之事,白发皓首的朝廷大员端详正在作答的黄宿滔,黄宿滔醮满墨汁突然跃起,一把将白发皓首的官员按倒在桌上,挥笔起来在官员的朝服上一阵涂抹……
一帮人看傻了眼,半天才想起来上前七手八脚地把官员抢脱出来……黄宿滔自此无缘仕途。
八戒眨眨眼睛,笑道:
“你一定是故意的!因为你本来就不想做官。”
黄宿滔微笑道:
“我本来是想做官,经世济民,名闻天下,岂不快哉!所以才一直学得认真,但是进了云泷学堂我觉的自己有亏欠,做官面对万民不是那么理直气壮,所以又自绝于仕途。”
黄宿滔觉得自己有亏欠的原因是累及老神仙。
在他看来,老神仙第二次现身的结果其实是元神尽散,那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死,他多年来一直不能放过自己,要一位神仙付出生命的代价!而自己算什么呢?这样的品行,岂能做一个经世济民的朝廷命官!
掌教惜才,留他在书院做事,多年后他继任掌教一职,直至告老。
老神仙的嘱咐他一刻也没有忘记。八戒二字传入耳中,他又惊又喜。
黄宿滔家在书院,八戒随他一路,登堂入室。黄宿滔给八戒斟满一杯茶,自己也斟了一杯。面对寂寂端放的白玉香炉,八戒端想了许多,喃喃说道:
“老先生!如今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