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景村。
凯文心不在焉地破译着密码机,时而皱着眉盯着右上角的图标。忽然,求生者倒地的提示音响起,宛如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头。
他的手忍不住颤抖,目光转向那半跪在地上的红色的轮廓。那轮廓是如此明晰,一如几年前那在他眼前绽放的明艳的血色蔷薇。没有一秒钟的犹豫,他直奔帕缇夏倒地处而去。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此刻只有那个女孩能激起他战斗的欲望。
谢必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猎物,露出一个带着嗜血欲望的残忍的笑容。他已然杀红了眼。墨黑的伞中传来一阵悸动,那是范无咎发出想要出来的信号。
谢必安第一次没有理会,他牵起帕缇夏朝着狂欢之椅走去。他知道,如果放了范无咎的灵魂出来,自己这个心软的兄弟还不一定能干出什么傻事。
正想着,忽然手上一轻。
谢必安的心骤然紧缩,他看着被凯文扛在肩上的帕缇夏,眼中怒意更甚。深绿的光芒闪烁,凯文只感觉自己的灵魂在一点点被吸走,脚下有些发软。
帕缇夏用力捶了捶凯文宽阔的后背:“你……快放我下来!”
凯文一言不发,一边向前方的板子跑去,一边紧了紧怀抱。就当她是曾经的爱人吧,他们永远不会分开了。
剧烈的痛感袭来——谢必安的蓄力一击还是落到了他的背上。凯文半跪在湖景村冰凉的土地上,忍着痛,朝着呆愣在原地的帕缇夏吼道:“快走!”
另一边,正在擦刀的谢必安忽地感到一阵晕眩,随即自己的灵魂体便被吸入那柄伞,取而代之的是范无咎漆黑的身影。
他竟然不顾封印钻了出来!
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愤怒。这么关键的时刻,随随便便打断原有的计划……真是任性。
感受到兄长的不满,范无咎上前一步,持伞站在倒地的凯文身边。他知道,帕缇夏一定不会走。
果然,她从板子后面露出一双狐疑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范无咎轻轻一笑,修长的白伞指向凯文:“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他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和你做交易?”帕缇夏冷冷道。
“凭什么?”范无咎轻嗤一声,“就凭他死后你们赢不了游戏,都要葬身于此。”
“你觉得是那个间接杀了调香师的小画家可信,还是他?”
帕缇夏沉默了。她的心在挣扎,在纠结,像被缠入蛛网的小虫。许久,她收起手中的咒像,抬眼看向范无咎。
“好。”
范无咎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但转瞬又被冰冷取代:
“我要你利用你的信仰之力打破结界,带我们逃出去。作为交换,我会杀了那个画家,同时放你们一条生路。”
帕缇夏眉头紧锁,冷哼道:“你觉得我能打破庄园主设下的结界?你未免太高看我了。”
“不止这么简单。我可以先放你逃出去,反正游戏在结束前不会受到任何力量的干扰。你可以去找那个机械师想办法 ——我知道有人放走了她。但是如果你回不来……”范无咎墨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这场游戏注定会留下三个人。”
帕缇夏心中闪过一丝邪念——她发现了这笔交易中最致命的漏洞。如果自己真的先逃出去,即使不回来,就算凯文被杀死,自己也会安然无恙。这样,就算范无咎最终赢得了游戏,也逃不出庄园主设下的结界——自己做的决定也没人会知道。
似乎没有比这更合算的交易了。
没有过多的犹豫,帕缇夏点了点头。
范无咎的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满意的微笑。铃声渐远,唯余帕缇夏和凯文两人四目相对。
帕缇夏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弓下身子替凯文治疗。疼痛如丝如缕地侵袭着凯文,他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嚎叫和哀求是那些懦夫们常干的事,但对他——草原上的英雄来说,绝不能放下自己的尊严,尤其是在她面前。
“好些了吗?”
帕缇夏的黑眸注视着凯文。或许还是有歉疚的吧,毕竟那是第一个愿意舍命保护自己的人。
凯文握紧了手上的套索,没说什么。多月未理的头发从耳侧垂到脸上,痒痒的,像是被春风拂过。他终究还是转身离去,朝着远处的密码机跑去。帕缇夏却紧紧跟在他身后。
“你就不怕,我再也不回来?”
凯文一愣,分不清她是玩笑还是认真。
“那样或许也挺好的——至少我可以见到她了。留在这里为过去的罪孽忏悔,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不是吗?”
心中剧烈地阵痛,原来,他已经把死亡看得如此平常了吗……自己的抉择会不会太过自私?
帕缇夏,这名神明的追随者,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