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蜀国奉“蚕丛”为开国先王,也因为蜀地以蚕为盛,所以称“蜀”为“蚕丛”。
栽桑养蚕,巴蜀人家自古就靠这个做营生。有句俗话:“勤喂猪,懒养蚕,四十八天见现钱”,说的就是哪怕你再懒,只要养了蚕,喂满四十八天,蚕茧一结一卖就来钱了。当然,勤快的人桑叶喂得足,蚕长得大,结出来的茧也就大,卖相好,自然价钱高。
江五宝自幼就看着娘养蚕,被爹赶着半夜起来给蚕上叶子,等结了茧,跟着娘把茧子卖到缫丝作坊。娘在过秤,他就蹲在旁边看作坊的伙计用一口大瓮子锅蒸茧子,把蚕茧中的蚕牛儿蒸死,另一口瓮子锅煮蒸好烘干的蚕茧,一边煮一边搅,把一个个茧子上的丝抽出来,丝取完,蚕茧中的蚕牛儿就出来了,五宝缠着娘买回去炸了吃,可香啦!
家里几个娃,五宝跟娘最贴心,娘心疼他身子弱,跟老倌说乘着爹妈还在,把家里的四棵桑树分一棵给他,日后靠着这桑树,养蚕卖茧,他也能够讨生活。
爹不言语,心里面有自己的打算,家里五个娃娃,看五宝那个瘦弱的小身板,将来估计是指望不上的。大儿子日后是家里的顶梁柱,屋里头这点养蚕卖茧的营生,自然是要紧着老大,现在分了出去,日后兄弟不齐心闹毛不说,万一大儿子怪爹娘偏心不给自己养老咋办?
至于五宝的将来,他自有打算,等他满十四岁,就送他到缫丝作坊当学徒。
五宝十四岁那年春天娘病倒了,熬到了冬天走了。第二年家里来了一个爹的老辈子叔伯,看他爹一个独夫领着五个娃娃,过得实在凄惶,就问五宝想不想去成都绸缎铺当学徒,这次与他一同来的老板想在老家乡下招个徒弟,机会难得。
爹当然求之不得,五宝心想,去绸缎铺当然好喽,织绸缎好高级嘛!又受人尊敬,又可以赚钱,就一口答应去。
当天晚上老辈子叔伯就带五宝去见这个老板,老板姓秦,是省城绸缎铺的大师傅。
秦师傅见了五宝,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后皱着眉头跟老辈子说,这个娃娃身子太弱了,怕是捱不得苦。
五宝乍着胆子说:“我吃得苦。”
秦师傅有些意外,又问他怕不怕累,五宝说:“我不怕累!我要学手艺!”
秦师傅和老辈子相对一笑,说:
“这个娃娃还可以嘛,有点志气!好嘛,既然你不怕吃苦,行!明天就跟我走,回去把你的行李准备好。”
五宝心想,家里面穷成那个样子,娘又没有了,有啥子好准备的呢?回去跟家里说,爹想想翻出一床妈出嫁时带过来的老棉絮,硬邦邦的,又旧又黄,裹成很大的一坨给他做铺盖卷,第二天一早把他送到了秦师傅那里。
就这样,从西昌到成都,师徒两人脚走马驮走了三天。
那时候刚开春,风还冷,夜里在马店落脚的时候,五宝用娘的老棉絮裹住自己,觉得舒服得很,对未来充满期待。
进了城,一路来到青莲街,远远就看到“司锦号”的铺面,师父却不从那人进人出的大门进,而是绕到背街一处僻静的院子,进门拜了师才知道,这是给“司锦号”供货的一个小铺子,这条小街上的六家铺子,都负责给“司锦号”供货,大号接了单子,发给各家铺子加工,出的货都打上“司锦记”的印戳。
师父家的铺子不大,只有两间机房,三张竹木织机,铺子的名字就是师父的姓和门牌号加在一起,叫“秦家28号”。另外还有“樊家29号”“吴家31号”“乔家30号”等等。
五宝听师父说,明日大号当家人要相看今年各铺子新招的学徒,让他晚上洗一洗,明天好见人。
夜里师娘拿来一件半新不旧的衣裳让五宝换上,说今后在绸缎铺子做事,穿着要干净体面些,否则主顾看了他那个邋遢样子丢了铺子的脸面。
等到第二日几个新学徒一碰面,五宝才发现自己的确是最造孽的那一个。其他铺子的学徒一个个高大英挺,聪明机灵,穿着体面,里头一个青年更是出类拔萃,器宇轩昂。
那青年二十来岁,个头很高,身姿挺拔,一头卷发,高鼻深目,身穿藏式袍子,右袖吊在身后,脚踏着小牛皮靴子,脖子上挂着硕大的蜜蜡宝石珠串,腰里别着一把弹弓。
旁边人悄声议论,说这人是樊师父领来的松潘县的藏民。
这些小伙仪表不凡,不光各铺子的人围着看,就连大当家家里女人们也出来看稀奇呢!
一群人走进二进院,只见侧楼上身穿一青一红的两个少女往下瞧他们,红衣的女子似乎正指着藏族的小伙子跟青衣女子耳语。
几个学徒知道那就是司家的两位小姐,都兴奋紧张起来,或是挺胸收腹,或是高声笑谈,千方百计吸引二人的目光。
五宝头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女子,只觉得头皮发麻,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穿红锦缎的,挪不开眼珠子。
只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