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众人皆觉无论自己还是楚国都是前路缥缈,都低头不语了。另一桌的那个行商打扮的客人一直在默默听他们言讲,此时却拿出两枚圜钱掷于桌上,掀帘而去了。
鄂云走出酒馆,眼看对面的圉狱门已关上,不由轻叹了一口气,回头望着寓所的方向走去。这两天,他一直想设法进入圉狱与世子鲢见上一面,门路是找着了,那人叫他每天来候着,等当值时有机会自会安排他入内。从早到晚了,也没信传来,看来今日是没机会了,只能等明日了。
次日一大早,鄂云便又来到圉狱门前。还是幸运,那个收了钱的狱头一大早便在门口等着了,将他领入了狱门。这里高墙深院,层层叠叠上百间房屋,便和座大兵营相仿,大门处有两个军士把守。鄂云何等乖觉,一人一枚圜钱奉上,那两个军士只无奈地笑笑,收了钱便也不去理他。鄂云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了,默默地等着那个姓杨的狱头来叫他。
圉狱关押的犯人向来不多,这段日子却迥乎平常。每天都有人被抓进来,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神情委顿,看上去尽是些贫苦的百姓。鄂云耳听得那些押送人犯的狱卒的喝斥,似是怀疑这些人有间人的嫌疑,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在那个杨狱头很快便将鄂云领进了鄂世子鲢所在的监房。一见到鄂鲢,鄂云不禁大吃一惊,只见他形容憔悴,满面血污,身上的衣袄破烂不堪,下摆被撕成了一条条的。但细看之下,仍能看出其身上衣物乃是鸡雀纹锦所制,市价要卖到十金一匹的。
一见到鄂云,鄂鲢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忽然嚎叫一声,将所有人都唬了一跳。他双手抱着头,跌跌撞撞地跑到墙角,双手将马桶举起,扣在自己的头上。那马桶里刚刚存了他自己的一泡尿,尿水淋得他全身都是,他也不管不顾,全身瑟缩着,翻来覆去只说着一句话:“我没杀人……我没杀人……你们冤枉我……”
一旁的杨狱头说道:“公子看到没有,鄂世子又犯疯病了……说起来也是堂堂一国的嗣君,怎么能做这种事呢?尸体起出,人证物证俱在,又有明显动机,根本无可辩驳。于是他却只能一个劲儿地装疯卖傻,死活不肯随认,何苦来哪。小人听说,令尹已经建言楚王,这几天就把他杀了,楚王还在犹豫呢!公子有话快些问吧,迟些呀,怕令尹等不了怕人在牢里下手呢!”
鄂云听了,心中甚是疑惑,问道:“你方才说有明显动机,是何动机?”
“小人也是听得一知半解,大约一来是恨令尹收了鄂国的厚礼却不肯放他归国,二来嘛大约是为了女人争风吃醋吧……”看书喇
杨狱头走了,鄂鲢依然倚在墙角,对着墙壁絮絮叨叨:“我没杀人……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芈平是跟我一起去的……他是怎么死的……他为什么去我家?不是我……不是我……”
鄂云叹了一口气,走到墙边,轻声道:“世子,是我,你连鄂云族叔都不认得了么?若你是装疯,则大可不必,楚令尹位高权重,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岂是你装疯便能躲得过去的?没得叫人笑掉大牙,丢了我鄂人的脸面。”
他话音才落,鄂鲢忽然动了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鄂云笑了笑,打开随身带的酒囊,拿过地上盛饭的一只陶碗,斟了一碗递给他道:“喝酒可以解忧,喝了它心里便能痛快不少。”
鄂鲢果真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接着便像发现了宝贝似的,将酒碗搂在怀里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末了苦笑了一声:“族叔,我不装疯了。原以为装疯能将这案子拖出一线生机,或许公主能向楚王求个情,我还有活命的希望,唉,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除非父侯能发兵施压,否则哪有转机?我都要死了,何必还折磨自己……可我实在有些不甘心……”
鄂云点了点头,问道:“楚鄂联盟已破,我在此呆之无益,看望完世子我便立即启程归国。世子有何冤屈尽可对我言讲,我也好在君上面前陈情。”
鄂鲢茫然地看着鄂云,沉吟了一阵,缓缓说道:“冤枉……这事简直冤得我莫名其妙……我至今仍想不通里面的关节……她们为什么一定要害我?”
鄂云问道:“她们?她们是谁?”
鄂鲢看着鄂云探究的眼神,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叔叔知我好色……且又身处异乡,心中苦闷……她们便是女闾里那些个下作的小娼妇。”
鄂云心中明白,却故意问道:“她们是如何害你的?”
鄂鲢舔了舔嘴唇,仿佛对当初的情景十分留恋,隔了一阵,才说道:“那个女闾是几个月前新开的,第一次还是芈平带我去的。那里面的女人色艺俱佳,还风骚得很哪……妻不如妾,妾不如妓,男人谁受得了这个……我认识那个叫荷姬,可是个头牌。那一日……”
他顿了顿,说道:“芈平又约我去,想找她们好好乐一乐。然而……后来发生的事……却是我们做梦也想不到的……”只一瞬间,鄂鲢又现疯意,眼神突然变得十分惊恐,喃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