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南城偏北,府尹官邸一侧的南城巡城营驻地,那位刚刚受辱的石家三公子石显带着扈从童猛,不等守门的士卒通报,便急匆匆地踏入军营。
那正手握步军刀、率领着亲兵纵训练的校尉扫了一眼那正大摇大摆地靠近的石显二人,缓缓地收起军刀,吩咐那一纵三十余人继续训练后,便露出满脸的厌恶,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紧皱着眉头,朝石显走近了几步,待距离缩短至三尺时,再次拔出军刀,迅速地架在那石显的脖子上,问道:“石三公子,你可知擅闯军营该当何罪?”
石显满脸鄙夷,微微抬头,看了那校尉一眼,尔后用两指轻轻地捏住刀背,再向自己推近几分,咬着牙,强忍着疼痛,“侯深,来,若是你有这魄力,直接给本公子来一刀,将本公子就地正法,若不然,少给我废话。”
那姓名为侯深的校尉再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依然满脸不耐烦,也对石显那皮开肉绽的脸庞视而不见,“说吧,又有何事?”
石显转而一脸气愤,指着自己脸上的伤势,却又因为疼痛而不敢如何过激,口齿不清地反问道:“你眼瞎了吗?除了报仇,还能有什么事?”
侯深表情冷漠,快速地摆了摆手,明显是不想参和,“你不是有十几个随从吗?让他们把对方打一顿便是,何必让我们出手?”
石显眼睛瞪圆,脸上怒意更盛,伸手指着侯深的鼻子,咬牙切齿,不知是愤恨还是疼痛,“侯深,要是只想打他们一顿,本公子还需要来这?老规矩,你们出面给那对狗男女定一个死罪,我们来取那两人的性命。”
侯深又气又怒,抬起手,重重地拍打在石显的手腕上,再稍稍提高嗓音,却又不敢搞得人尽皆知,“石显,难道你就没听过西秦王庶长子的传言?假如传言不虚,这正是王府杀人立威的时候,你竟然还敢闹事?你想被抄家灭族吗?”
石显冷笑一声,笑容中尽是绝望与凄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虽说我石家占据了长安两成的财富,算得上是举足轻重,但那也只是西秦王府砧板上的肉而已,他们还不是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而你们南巡城营与南城门营不归王府管辖,你们以为那位王爷不会心生芥蒂?会留着你们时刻威胁中枢?也许王爷会放过那些普通士卒,但他绝对不会信任你们这些校尉都尉,更何况,他也有足够的理由来收拾你们。”
“既然到头来免不了一死,还不如快意恩仇、及时行乐!”
“再说了,王俞和林跃半月前不也活活打死那对张家兄弟吗?又何曾任何惩罚了?”
侯深神色微微一动,却依然紧张,“那两人胆敢如此光明正大地教训你,想必他们身份不简单,要是你贸然动手,岂不是马上就身首异处?”
石显嗤笑一声,继而满脸讽刺,伸手拍了拍侯深的肩膀,“都说了是快意恩仇,你怎么还畏首畏尾?再说了,只是胆大妄为,如何就是身份不简单了?”
他朝背后的童猛招了招手,依然满脸倨傲,“童猛,依你看,那对狗男女身份如何?”
童猛笑容谄媚,当即点头哈腰,摇了摇头,“公子,侯校尉,那二人身边并无任何扈从,武艺不过五品,衣着也是普通,所用铁剑更是寻常,只是两个不知死活的江湖人罢了。”
石显显然是颇为认同,补充道:“不错,杀两个不长眼的游侠而已,那需要如此多的顾虑?”
侯深犹豫不决,追问道:“要是他们身份真的不简单,又该如何?”
石显紧咬牙关,满脸狰狞,“要是如此,那我们的死期也就近了,不也需要几个垫背的?”
侯深摆了摆手,重重地叹息一声,“也罢,你去寻都尉王越,让他率领两纵,前去击杀东魏间谍。”
……
长安南城一同楼内,赵衡翟明夷两人在前,酒楼掌柜沈万与抱着女儿的周氏在后,回到酒楼厅堂时,原来的食客已然被驱逐,取而代之的是石显领头的十余名男子。
柜台一侧,靠近酒楼大门处,石显依然腰佩宝剑,懒散地斜躺在木椅之上,微仰着头,身上那套沾染尘土的蜀锦完全掩盖不了他的高傲。
他随手从一旁的酒柜中拿起一壶酒,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后,当即一脸嫌弃,将口中所有酒水吐出,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呸,真难喝。”
厅堂中,其余众人则身穿别无二致的棉衣,虽高矮不一,却都是膀大腰圆,一看便是膂力惊人,而每人或手握一柄铁剑,或在其身侧依着一根三尺长的木棍,又皆是目光冷冽,显得凶神恶煞。
靠近柜台的一桌上,童猛背对着其余众人而坐,只见其右腿弯曲,放于木凳之上,其左腿微屈,不停地抖动着,其右手拿着一个鸭腿,左手握着一个劣质陶瓷酒壶,咬了一口鸭肉,喝了一口酒,再闭上眼睛,轻轻地发出“啊”的一声,显得格外享受。
感觉到赵衡几人已然靠近后,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