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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岁的嫁衣

    盘点一下,来到这个世界已匆匆数年。拿什么证明,我曾经来过,对这个世界深爱过呢?拿起笔吧,做个温和的记录者,写一写这个世上艰难的泅渡者。

    无谓对错,只是因为这个世界我曾路过。

    第一章追鱼姑娘

    (1)19岁的嫁衣

    卫红来到这个世上的时间是1972年,她是家里的长女。父亲在镇上的五金工具厂做冲床工,每天穿着沾满油污的深蓝色工作服,沉默的骑着二八寸自行车穿行在工厂到家里的路上。

    她的母亲是做农活的一把好手,家里简陋的两间瓦房里满满当当的挤满了各色农具。每天有一堆的事情等着她处理,她总是像个陀螺一样的在灶台边、小河边、田边、猪圈边穿梭。她的手上总是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有些时候装了田里的收获,有些时候装了待洗的衣物。

    卫红还有一个妹妹,小她两岁,生于1974年。取名剑红。

    我和卫红是小学同学。小镇上的小学很小。一个年级只有5个班,分班的原则是地域,一个大队的小孩在一个班里念书。放学的时候相跟着一起回家,一路打打闹闹。

    在打闹中,我们一起读完了小学,进入初中。大家还在一个学校里念书,但是已经不在一个班级。卫红家里新养了几头猪,猪圈里流出来的暗黄色污水把门前的小道冲出一条小小的沟壑,气味有些难闻。

    我母亲是个爱干净的小学老师,每天要从那条垫了几块砖头才能下脚的卫红家门口经过,让她颇感为难。

    母亲又是一个温和的人,见了邻舍都是先笑再说话的,看到她的人都像如沐春风。她在经过那条小路的时候一般是低了头抿着嘴加快脚步,仔细盯着脚下的砖头跳跃而过。但是父亲和小哥回家的时候就没有母亲那般仔细了,经常踩着一脚的泥点点进门。

    每当这时候,母亲是很苦恼的,她一边指挥父亲去刷鞋,一边感慨:“那一家子人养的猪这么臭,灶台和猪圈连在一起,是怎么吃得下饭的!”

    父亲总是笑笑:“你不要嫌猪屎臭,没有臭哪来的香?那是劳动人民本色。你吃的白米饭就是农民伯伯猪栏拌种出来的。”于是母亲就嘟了嘴不说话。

    我并没有看到父亲是怎么哄好嘴上挂油瓶的母亲,反正在读初二那年,我们搬到了父亲所在工厂的家属院里,过起了母亲喜欢的把鞋子脱在门口摆放整齐,把洋灰地先扫后拖擦的铮亮的日子。原来的小院里只剩下白色的栀子花寂寞的开了又谢。

    就这样,我和卫红的交集慢慢变少了。她初中毕业后跟着她舅妈“穿棕板”。我偶尔回老房子的时候闯过去瞎混一阵。

    “棕板床”是镇上的一大拳头产品,几块木头打成棕板架子,一捆捆棕绳在女孩子的巧手中上下翻飞。绷出的棕板床水泼不进刀砍不破,敲之如鼓,可以当成传世之宝。我家的棕板床就是太公手上的千工床,都传了四代了。

    棕板床很漂亮,但做棕板的女孩子应该很辛苦吧。我曾经拿起卫红穿棕板的工具把玩。其中有一个生铁打的“招子”就是我一只手拿不动的。卫红说这个铁招子是用来催紧棕绳的,不重一点出不了效果。平常日子看到卫红,她和她舅妈一人占据床架的一头,用一根铁条在横七竖八的棕绳中穿梭。“蓬蓬蓬”是她招招子的声音,“咚咚咚”是她敲木塞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开音乐会。

    棕线在她的手里拉过来拉过去,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很听话,一个上午大约能编出一个角的花色来。我学了她的样子拉棕绳,只觉得棕绳粗拉拉的划过手心,像鞋刷子拼命的刷在手上,刺痛的很。于是便在心里感叹,做着这么重的活还是这么笑妍如花,这个女子想来并不简单。

    卫红是在19岁那年结的婚。那一年,我进了工厂成了一名制衣女工。母亲一边取笑我可怜的高中学历一边欣慰的拍我的后背,“谁让你一天到晚看闲书考不上大学?这样也好,总算有个小孩会留在身边。都拍拍翅膀飞了,我和你爸三个孩子都白养了”。

    卫红结婚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她是把她老公娶回了她家。

    晚上我跟了母亲去她家随礼,顺便去看看她的新郎官。

    是谁?做了19岁的追鱼女孩卫红的新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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