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老吴还不老,也不叫老吴,人都喊他小五。
窗外大雪纷飞,天空是阴暗灰白的,地面上刚落下的雪瞬间就化了,本就不平的路面更加泥泞了,这条路走了三十年了,依然如此,一到雨天雪天就没法走,任何人走在上面都像个老人一样步履蹒跚、小心翼翼。
“是啊,这么多年了,这里依然没变,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就连空气都还是原来的味道,昨天看到的老邻居还是原来的小时候的感觉。”
“可能就只有我变了吧,唉......老了,这样也好,落叶终究要归根的。”老吴坐在窗户旁边的书桌前,手里捧着一个装着碳的铜炉,不时放下搓搓手,自顾自地感叹着,然后又拿起笔来,准备写下自己的第一本书的第一个字......
“哥哥,我们一起打雪仗吧!”
老吴突然惊醒,惺忪的睡眼看着窗外模糊一片。不知道过了多久,雪更大了,地面上已经开始有积雪了,小孩子都出来开始玩雪了,但是还没等他们玩一把雪,自己就先成雪人儿了。老吴看着外面的大雪和大雪中的孩子们,竟一时分不清雪人是真是假的了。
老吴将揣在怀里握着碳炉的手慢慢地伸出来,轻轻地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的手背上湿了一道,这真是老了,最近经常这样,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就老泪纵横了。可尽管如此,看不清楚前面是人是雪人,老吴的眼睛却依然炯炯有神,这双眼睛还是年轻的,似乎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就一直如此了。
已经回到家乡五年了,这五年来老吴一直不太相信自己已经回到了早就想回到的老家,当初自己是那么踌躇满志、天真善良,出去了多年,最后还是被“打了回来”。虽然心有不甘,甚至有些遗憾,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几年来,老吴总在想,当初要是就留在家就好了,当初要是没有坐上那趟车就好了,当初要是......
“老五,在家吗?”
老吴突然从幻想中缓过来,这么多年来大家都叫自己自己是老吴或小五,是老狗的声音,那就对了。回家这几年来,也就只有老狗常常看自己,有时俩人一起出去钓鱼、下棋,沿着家乡熟悉又陌生的小路走一走,但是大多数时候俩人只是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喝喝茶。
“哎,我在呢!屋里呢。”快进来吧。
老吴站起来,把手里的铜炉放在桌子上,腿上盖的毯子也搭在椅子的靠背上,就准备往门口走,目光却停在了本子上,然后又回过头来把本子合上,塞进了一堆书里,笔也扔进了笔筒。然后就去见这位老伙计了。走到门口,老狗也已经穿过院子过来了,老吴赶紧把门打开了许多,以便老狗能抖落一身的落雪。
“下这么大雪,你怎么来了?”
“下这么大的雪,你在家干啥呢?”
俩人同时问对方。
“我看今天雪这么大,刚好适合喝点小酒,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呢,我还带了俩菜,这路上捂的可严实了,现在还是温的呢。”说着老狗用手摸了摸。
老吴赶紧把帮忙把东西拿进屋,老狗就在门口拍打掉身上的雪,几个小孩子在外面相互追逐着,雪还团不起来,打不了雪仗,但是能在大雪中跑着玩就是开心的了。
老吴找来两个盘子,从柜子里又拿出两个酒杯,两副碗筷,在桌子上摆好,老狗已经把外套脱了下来拍打好挂在衣架上,用力跺了跺脚,进来坐下了。
“今天这天儿这么冷,你怎么没有生炉子啊!看新闻已经降了十几度了。”
“没事儿,我这手里有个碳炉,抱在怀里,捂着不冷。”
自从老吴回来后,每年冬天老狗都会带着酒菜来,一周一次,从没有落下过,有时候一周两次,这已经成了两个老伙计每一年的必过节目了。老吴回来之后第一个来登门的就是老狗,也是唯一一个来过两次以上的。
老吴房子后面有一片空地,刚回来的时候杂草丛生,得有一人高了,老吴花了一周的时间才把那片土地收拾出来,砍掉杂草、挖掉草根、翻土、摊平,又砍了几棵竹子,在周围围了一圈半米高的围栏。又过了半个月,家里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老吴跑到镇上买了一些当季的蔬菜种子,又去商店里买了些新鲜鸡蛋,打算再做一次小时候做过事情——孵小鸡。几十年前什么都不懂,没有孵出来,现在不一样了,毕竟是吃过了几十年鸡蛋的人了,早就掌握了鸡蛋变成各种其他东西的技能,孵个小鸡还不是简简单单。果然三周之后,第一只小鸡破壳而出,叽叽喳喳,随后其他的兄弟姐妹也一个个吵了起来。
看到这几只自己“孵化”出来的小鸡,脸上也多了些笑容。前几天每天都会盯着这群毛茸茸的小生命看好久,时不时还会逗逗它们,但后来有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它们一直叫个不停,那一夜老吴都没有睡觉,一会儿起来一趟看看它们,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不睡觉吵个不停,之后的几晚也仍旧这样,几天没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