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吃饱喝足的杜卡离开了餐馆,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少女的话或许很有道理,但起码现在,他尚且不想回家。
杜卡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只是走,他不知道除了家,还有哪里能成为自己的容身之所,他不敢停下,他知道一旦停下,就会和以前一样,不由自主的编制各种理由回家。
人会不由自主的对某个身边人或物产生依恋,这种感觉就像毒药一般,离得越远,越久,就越痛苦,越想要回去。
这种名为依恋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不好的,他阻碍了一个人,身为人,前进的脚步,但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好的,它使疲惫脆弱的人,有了依靠,有了港湾。
就如同跑步的起点一般,跑步的人,要用全力挣脱它的信念前进,但最后,当旅人精疲力尽时,支撑其走下去的,确是截然相反的,如回光返照般,带着解脱般的,冲向起点同时亦是终点的爆发。
毫无疑问的,现在杜卡所需要的,是抛下一切的洒脱。
但身在断崖中,处处都是熟人,就如同处处都是起点一般,少年走的很慢,丢下的,便在这漫长的起点中,不断的拾起,无法洒脱的离去。
杜卡跟着太阳一起西行,直至走到小镇的边缘,然后他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太阳。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然后他停了下来,与站岗的士兵们打了个招呼,然后他转身,便又往回走。
又一次,终是与太阳背道而驰了。
并没有踏出那一步过,甚至连问一问那两个站岗的士兵都没有过,他不知因为什么而恐惧着,自由像被枷锁缠住一般,锁在心中,他尚且没有勇气,他尚且需要人与他一同支撑,才能负担起那份自由。
他希望少女,希望那些士兵,能给予他这样的力量。
他更希望是父亲,但这并不理想。
他走的更慢了,他犹豫的,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正确的,眼下唯一的道路或许是背离自己憧憬的道路的,但他只能这样走着,因为这是唯一的路,哪怕走的再慢,再苦,也只能走下去。
两侧皆有行人,有的与他打招呼,有的没有,不管有没有,他只是沉默着,他已经累到不想强颜欢笑了,他很想停下来,但脚步却不听使唤的走着。
他穿过人流,直至走到那栋最高的建筑前。
门没关,他停下了脚步。
炒菜的声音伴着香气传来,他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灯光从敞开的门中照进漆黑的现实。
他在原地眨了眨眼,然后走去,脚步一直是犹豫的。
然后他踏进了房间内,父亲在厨房内忙活,他并没有看到人,奇怪的是他先前犹豫的脚步自踏进房间那刻起,便不再犹豫了。
父亲听到动静,探头出来,他们对视,然后父亲收回了头。
杜卡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和黑坚石的地板,如果关了灯,里头和外头的地面,一眼看去,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杜海收回头的一瞬,他靠在外头看不见的墙上,千言万语,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一句埋怨,一句关心,什么都说不出。
千言万语,最后最后,只叫出了两个平时叫的最多的字,“杜卡。”他说道。
杜卡低着头走着,一步一步,走到了楼梯前,然后他听到父亲的话。
他没有回应,只是慢慢的,拾级而上,学着小时候艰难上楼的模样。
人生气时,究竟潜意识中,模仿着的是什么?
总之杜卡模仿的,是小时候的样子。
一级一级,楼上的灯还没有开,但并不碍事,记事起便生活在这栋楼里,闭着眼睛他也能走回自己的房间。
杜海听着杜卡上楼的声音,无奈的摇了摇头,每次,似乎都是这样啊。
他炒好了菜,盛了饭,便自己吃了起来。
他吃的很慢,故意的放慢了速度,他不知道他如果吃的太快,吃完以后应该干什么。
他慢慢的咀嚼着,只是咀嚼,然后下咽,他又抬头看了看头顶。
“唉......”他叹了口气。
然后他站了起来,关上了门,一个人摊在的桌上。
似乎真的,已经很久很久,连一声儿子都没有叫过了。
他回忆着,回忆着一家三口,杜卡刚出生的时候,他看着妻子虚弱却幸福的笑容,他不知道当时自己表情如何,但他当时一定是激动,激动的,一遍的喊着,“这是我的儿子!”
不只是过了多久,但一定已经很久了。
他抬起头,默默的走进厨房,又炒了菜,然后盛了一大碗饭,慢慢的上了楼。
也没有开灯,他站在杜卡房间的门口,将饭菜放下。
“杜卡?”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