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和十九年,冬。
天渐沉,不时,雪纷纷从阴沉沉的天空洒落下来。
“下雪了!”薄荷从外面进来,小声惊喜道。
下雪了
“窗,打开!”语气坚定,声音却甜糯糯,像在蜜罐中浸过似的,半躺在朱漆金雕四季景色的黄花梨拔步床上的霁月微皱眉,很不适应自己发出的声音。
“是。”
薄荷劝说的话,在唇边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她应了一声,忐忑不安的打开半面窗,又轻轻带回去半个角度。
大小姐这次病了之后,似乎与以往不太相同。同样的,平静的面容里似乎总透着一股令人胆颤的寒气。
这样应该不会冻着大小姐吧!
薄荷怯怯的望着半开的窗,心里真后悔刚刚说的“下雪了”的那句话。
霁月目光越过精美的窗棂,窗外飘飘扬扬洒落的雪花,渐渐染白了树木,道路,院子里一片白茫茫,这雪像极了自己去世的那天……
丁霁月从屋内踉跄着走出来,一步,两步……她最终倒在洁白的雪地上,口吐着鲜血,洁白的雪变红,并蔓延开来,……
血,不是鲜红的血,红里透着黑色,带着苦骨藤剧毒的血,怎可能还是鲜红色呢?
靴子踩着雪,发出的“咯吱”声从远处渐渐近了,最后,停在丁霁月面前……
“为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霁月疼得已经坐不起来,万剑穿心大概也就是如此吧!霁月勉强的半抬着身子,仰望着眼前,眉目如画,温和儒雅的男子,男子头上金丝打制的精致金冠折射出的光,使霁月微眯了眼。她侧了侧头,用尽了全身力气,抬手抹掉唇边的血,嘴角露出一丝鄙夷。
是对自己曾经对他的爱慕表示鄙夷的吧!
“因为,你阻了别人的路。”贺煜望着脚前被血染脏了的雪,露出嫌弃的表情,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呵呵!”
一声冷笑声中,霁月抑制不住又喷出一口血,染红了一片雪。
“阻了丁雅月的路”霁月讽刺的问。
除了一声冷哼,霁月并没有得到答案。
这何尝不是答案!
“你的路都是我铺的,我竟然阻了她的路?”
丁霁月想着这些年自己为了他,出生入死,手上沾满了鲜血。可,这依然不能让他看到自己,或者,他已害怕看到自己。现在,他不需要她了,他还没登位,就如此迫不及待的除去她。想来,他笃定自己能上位。
是啊!
他如何不能上位?
大皇子失去了帝心,被圈禁,与之相争的二皇子被她废去了半条命,暗地里四处寻药,四皇子吃喝玩乐,从不理朝中的事,不足为惧,五皇子忠厚愚钝,从不出头。六皇子才刚刚会走路,而皇帝却老了,深秋时节,受了一次风寒,到如今依旧没有好。朝政如今都落在他手中。朝中的老臣哪个不是眼尖的,心里有算计的,站队的人想必比以前又多了不少。
贺煜脸上的狼狈与狠厉之色一闪而过,又变成面带笑容,温和,高贵雍容的公子模样。
这样一个表面温和,内心狠毒又懦弱的人,她怎么就被他的美貌给迷惑了呢!
他不爱我,他爱的是权利,爱的是相府的支持,爱的是相府的二小姐。
相府的二小姐,她的庶妹啊!
原来,流言不一定是恶意中伤他人,有可能是对他人的善意的提醒。
她的庶妹是何时与他勾搭上的呢?
或许,他本就看中的是她那庶出的妹妹。只因,她那妹妹身份够不上,才选的她
这想法惊呆了霁月。
这也不是不无可能。
“我死了,她依然做不了你的夫人,她只是续弦,她要拜我的牌位,她还是在我之下,她也愿意?”
丁雅月一向自视甚高,我有的她也要有,我没有的,她也要有,只因,相爷宠妾灭妻。
“不劳你费心。”贺煜自信的微抬下巴。
他是该有自信,据说,立他为太子的折子两天前就已经递上去了。在他看来,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吧!
难怪要急匆匆的除去我,他被立了太子,太子妃就很难落到丁雅月头上了吧!
“你以为,你会被立为太子,你以为,这天下就是你的了”霁月轻视的看着贺煜。
“你?”贺煜竖起眉毛,手指着霁月一时无语。
“你说这大逆不到的话,本王念你以往的情分,就当没听到。”贺煜平静了神色。
你被称为太子,你心中高兴的吧!不知道,你的高兴会不会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霁月看看天,雪已经停了。傍晚的天,星星已经能被肉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