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远矣,”主持会议的驼背长老用力拍地,赶紧把议题拉回来,“凶案一事,村防队长有何高见?”
“昨日被杀的是村北小四,今日早间又有村南三婶家的两个娃娃遇害,”赵叔收敛笑容,黯然屈指算着,“今日总共往暗哨派了六人,折了俩,村西、村北回来了仨,村东……”
数到这里,赵叔神色大变,忙道:“麻子!麻子回来没?”
四个村长老面无表情,自然不知。赵叔吼叫着闯出门去,却从赵丙、赵丁那里得到了否定的回答,急匆匆又跑回村社。
“娘的,麻子没回岗!”赵叔如斗败公鸡,失魂落魄。
“那……快派人去找……”秃头、独眼长老齐声道,声音颤抖。
“要你教?”赵叔转身要走,却被众长老拦住。
“等等,”瘸腿长老道,“此事蹊跷,你切莫声张,须带可信之人前去。”
“废话,”赵叔心已飞出村外,“我去叫上方武兄弟便可。”
“万万不可!”驼背长老拉住赵叔衣襟,一脸严肃,“恰恰是方武,最不可轻信!”
“混账话,他是我义兄……”赵叔瞪大不可思议的双眼。
“我不管你和谁结拜,他是外族人,”驼背长老不容辩驳,“‘赵氏祖训是什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众长老齐声道。
“娘的祖训!祖训教尔等忘恩负义乎?”赵叔抽刀在手,将社神祭台劈下一角。
赵叔最恨这几个道貌岸然、用祖先遗言唬人的老东西。他不愿将茹儿嫁给本族人,却每次都被所谓的“祖训”噎回去。
“要是没有方武,我等早被赤狄鬼子拉去喂狼也!”赵叔暴跳如雷,“十多年来,咱赵家村哪一仗不倚仗于他?赵家村每一处岗哨、暗道、机关,哪个不是他所部署?”
众长老悉皆沉默。
赵叔说的是实情,排外如赵家村者,都因感念方武恩情,有史以来首次破例让他这户外姓人定居村内。
此人身负武艺韬略,屡次让赤狄进攻无功而返,又不辞劳苦,日夜操持村中防务。名义上,方武是赵叔副手,但没有人否认,这个“外姓人”才是民兵心中真正精神领袖。
“可方武当年出没于赵家村之前,赤狄人也从未来过……”驼背长老不敢直视赵叔,“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所以说,尔等口口声声称有奸细,是在怀疑方武?”赵叔冷冷道,“他是赤狄奸细,才引鬼子入村,搅我十余年不得安宁?”
长老们摄于他手中利刃,不敢发话,但脸上分明写满了赞同。
“依我之见,方武确不该疑……”死人脸巫医终于发话。
“这才算人话,”赵叔挤出一丝微笑,“巫医,你真他娘是个智者!”
“承让,”不料巫医还有后半句,“但他那个不务正业的娃娃……”
“那个崽子……”这回轮到赵叔沉默了。
不论方武说什么话,他的义弟都会奉为圭臬。唯独在对其子方兴的管教上,赵叔一万个不敢苟同。虎父本无犬子,可方武偏偏养了个懦夫儿子,实乃家门不幸——
方兴手无缚鸡之力,胆小如鼠,毫无乃父之风。他身为野人,既不务农、又不习武,却只乐得让父亲教他读书认字,酸不溜秋,怎一个游手好闲了得?
兼之这小子巧舌如簧、油腔滑调,逢人就说他与茹儿情定三生,不成体统。更可恨的是,宝贝女儿却如中情蛊一般,总觉方兴有过人之处……
赵叔为此快愁白了头,以至于每同赤狄鬼子殊死搏斗前都会犹豫,万一泉下见到茹儿他娘,自己又该如何交代?
方兴就是个废物!
想到这,赵叔给巫医递了白眼,咬着牙道:“我只带赵丙、赵丁去村东寻麻子便是!”
言罢,他头也不回出了村社,吩咐两位胞弟带上兵刃,朝村东岗哨赶去。赵丙、赵丁见大哥步履匆匆,又满面怒气,自不敢多问,只是默默跟在后头。
夕阳西下,阴霾暂去。在厚重的云层中,落日点燃了瑰丽的火烧云,美景让赵叔阴郁的心情好上些许。
当然,只有些许。
直到他瞧见山坡上那一幕,差点晕死过去——那小子不仅背着茹儿挽着手,还想偷亲他的宝贝闺女!是可忍,孰不可忍。
方兴被一击打倒,“凶手”正是赵叔。
“爹你来了?”茹儿又惊又喜。
“你怎么又和这痨病鬼厮混?”赵叔没好气道。
方兴背后吃了这重重一掌,一口气上不来,蹲在地上不住干咳,活脱脱和痨病之人没有两样。
过了好一阵,他总算缓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位通体黝黑的庄稼汉,不敢说话。赵叔身体粗壮,浓密的胸毛若隐若现,手臂上满是鼓起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