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强光,一阵寒意,小橘子悲从中来,一股怒气冲出胸腔化作一声嚎哭。橘太太睁得大大的眼睛重新变成了正常的椭圆,因为她知道,孩子是活的,超过20小时的等待让她有点担心。橘子被放在橘太太枯瘦的胸口,他努力想抬起头,却不能,但这阻挡不了他的一双小眼睛四处环顾。
橘先生和橘太太当年和成千上万青年一样,十年苦读进了大学,因为年轻不安分的心,又到m国读书,毕业后橘先生找了一份技术工作,橘太太因为所学专业在就业市场不讨喜就做起了家庭主妇。橘子是他们第一个孩子。
有着东方特有的细长尾端上挑的眼睛,直通通的鼻梁和小巧的嘴,橘太太觉得他是个好看的孩子。橘子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好看,但是她知道她和妈妈长得很像,基本上是个微缩版的妈妈。橘子的腿很长,橘子先生给橘子的奶奶报喜说小橘子很高,橘子太太在一旁揶揄:她是长,又不能站,怎么看出来高。
橘子不喜欢这个世界,不是冷就是热,她感觉到痛感觉到痒,感觉到饿又感觉到想吐。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如果只是呆在家里和妈妈一起还好,一旦出了门,各种长得不一样的人,嘴里发出不知所谓的声音,橘子就更恼火了,她会拼命嚎哭抗议,直到妈妈带她离开她不喜欢的环境。于是,橘子被医生提议:做自闭症评估。
橘太太毫不犹豫的就带橘子去看医生了,因为橘太太觉得即使橘子真的是自闭症儿童,她一样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橘太太看过一个电影叫《自闭历程》。橘太太看过很多电影。至于姥姥姥爷说的孩子大一点就好了之类的话,橘太太完全没放在心上。只是橘子开始接受辅导了,橘太太听到别的妈妈说家里老人如何不赞成,担心会和很多不能说话不能行动不能交流的小孩呆在一起受不好的影响,橘太太才意识到姥姥姥爷的顾虑也不完全是出于没文化,毕竟这些美国女人,她们的爸爸妈妈是读过大学的。
橘子对这段经历已经没有完整的印象,脑子里只有一些片段:个子矮矮棕皮肤黑头发长着温柔眼睛的老师,在他不开心的时候把他抛向空中又接住,直到他有了笑容;个子高高白皮肤金头发的老师让他重复几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的词,发现他都能重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个同样个子高高白皮肤却栗色头发的老师每周来跟他做游戏,回答妈妈的问题,也问妈妈一些问题。
两年之后橘子通过评估要去上普通幼儿园了,白皮肤栗色头发的老师流下了眼泪,她恭喜橘子毕业了,外面有更广阔的世界等着橘子。
说实话,橘太太从来不相信橘子有自闭症。因为橘子一岁起就开始说话,两岁时候看到下雨会说“天空哭了,它的眼泪在飞”,看到公园里破损的摇摇马会说“它很疼”。橘太太觉得女儿以后会是个诗人。
橘子是个有着大量多余情感的小孩,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让她心里波澜壮阔。别的小孩一声尖叫,在橘子听来就是晴天霹雳;一点点毛毛雨,橘子觉得自己要溺水;一个高一点的滑梯,橘子觉得自己如果上去必然跌落身亡。
女孩子们都围坐在小桌子边,每个人眼前放了玩具的茶壶茶杯和蛋糕,她们一边喝着下午茶一边聊着家里的宠物,体操课和迪斯尼。橘子从来都不参加,整个两年里都没有参加过,只是在旁边发呆,如果有别的女孩子问她要不要加入,她会腼腆的小声说“不用,我很好“。
橘子有她自己的冒险。她看着天空淡蓝的背景上浮着白白的一团一团,像棉花糖,她好想尝一尝是什么味道。蓝天白云的图画慢慢长出了树枝树叶,她觉得自己走进了一片白桦树林,白色笔直的树干直指天际,像天然的雨伞,挡住了肆意的雨水,也挡住了本就无精打采的阳光。树身上厚厚的苔藓,垂下来,像乞丐身上的破碎随时像要掉下来的布片。
空气是潮湿和闷热的,远远能听到流水的声音。橘子顺着流水的声音寻找,脚下传来树枝断裂和树叶破碎的卡卡擦擦的声音,似乎提醒着橘子默默留意自己的步数。沉重的腐烂植物的气味,充满橘子的鼻腔,她惊讶的觉得好闻。她希望自己变成松鼠或者兔子,哪怕蜗牛或者鼻涕虫也好,可以每天吃吃睡睡,什么都不用想。一阵阵风吹过,两边的树枝树叶悉悉索索唱成一片。
橘子担心有熊,加快了脚步。橘子知道如果碰到熊一定不能转身逃跑,那样就死定了。一定要站在原地不动。但是橘子觉得如果真的碰到熊,她可能还是会控制不住的跑。所以橘子唱起了歌,听妈妈说听到人的声音熊就会远远离开。“叮铃叮铃,我爱你;我早上爱你,下午爱你,晚上爱你,在月光下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这是学校里学的母亲节要唱给妈妈的歌。
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爸爸妈妈走散的,爸爸妈妈虽说是大人,但是脚步比橘子还慢,橘子在一段下坡的小路上任由重力推着她跑,她喜欢这样不费力就快速前进的感觉,背后传来“橘子,橘子”的喊声,她也不介意。直到路渐平缓,橘子又不想自己用力,她才慢下了脚步。一个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