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宸应了一声,然后又回到了御塌面前,等候着皇帝的吩咐。
朱祁钰在重咳之后气息虽然平缓了许多,但说话依旧是非常的吃力,谕令站在屋内的兴安一同离开。
兴安可能自己都没有想到,这种时候皇帝会单独令沈忆宸留下,下意识的争取了一句。
毕竟别说是深宫中的***,就算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让沈忆宸单独留下肯定有要事交代。谁能得到第一手的消息,谁就能占据着主动权。
特别景泰帝朱祁钰什么身体状况,兴安作为贴身官宦要远比外朝大臣更为清楚。长久的丹药跟女色,其实早就已经掏空了皇帝的身体,如今皇太子朱见济的薨逝,不过是雪上加霜罢了。
面对皇帝主意已定,兴安不好多言,只能躬身道:
很快兴安就领着宫女、太监们一同退出了乾清宫,整个屋内就只剩下沈忆宸跟病榻上的景泰帝朱祁钰。
朱祁钰侧着脑袋望着沈忆宸,内心里面可谓是五味杂陈,其实在屋内几位勋戚大臣吵闹的最厉害时候,昏迷中的他隐约听到了一些对话,却没办法醒来去做出回应。
没有想象中的愤怒跟斥责,可能是景泰帝朱祁钰也明白,曾经最为担忧的历代先帝早逝命数,恐怕将再次延续到自己的身上。
天命就是如此,非人力可以改变,与其愤怒臣子谋求后路,不如趁着自己还活在世上,尽可能的安排好一些后事。
沈忆宸当即否定这句话语,皇帝只要还活着就拥有着雷霆之威,自己可远远没有达到霍光、曹操之流的实力。
就如同历史上卧在病榻的朱祁钰,得知皇兄朱祁镇复辟后,意识到大局已定就豁然选择听天由命一般。此时的他也选择了顺从大势跟命运,尽可能的把皇权交替带来的动荡影响给降至最低。
听着景泰帝朱祁钰的话语,沈忆宸不敢多言,他不知道这是皇帝的试探还是真心话。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往往帝王在生命最后阶段会做出一些疯狂举动,带走为后世君王铺平道路。
这种时候说错一句话,就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
看到沈忆宸不说话,朱祁钰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道:
说到这里,朱祁钰的话语停滞了下,然后用着一种嘲弄的继续说道:
其实别看景泰帝朱祁钰对于谦各种打压夺权,可谁是真心为国为民的忠臣,他心中清楚的很。要是真的厌恶或者唾弃于谦,那压根就不需要打压制衡,直接一封圣谕就能让他告老还乡。
甚至连圣谕都不需要,随便敲打暗示两句,于谦就会自己上疏乞骸骨,还至于留在宫中碍眼?
事实上在景泰帝朱祁钰召仪铭担任兵部尚书的时候,于谦就意识到自己被皇帝给忌惮猜疑,曾主动上疏要求告仕避嫌,却被朱祁
钰给否决了,让他依旧名义上总督天下兵马。
历朝历代包括霍光、曹操、司马懿之流在内,没有任何一名臣子天生就是权臣。往往是帝王恩荣至极后却没有制衡手段,才一步步走向了权倾朝野的道路,最终反噬夺权。
朱祁钰短短几年时间把帝王御下之道学的很明白,哪怕臣子如何清正廉明,忠君爱国,还是要保持着恩威并施的敲打,防止一家独大后迷失在权欲中肆意妄为。
只可惜为了顺利易储,朱祁钰放松了御下之道,让忠国公石亨等一众新贵得意忘形。
听到这些话语,沈忆宸心中同样是感慨万千,以往这种词汇只是一个虚伪的形容词。直到这一刻,他才看到朱祁钰内心的善良,以及对于臣子的包容。
沈忆宸没有正面回答,却从侧面回应了朱祁钰的话语,他效忠的确实不是某一位帝王,是大明的天下百姓。
听着沈忆宸的回答,朱祁钰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然后感慨道:
说罢,朱祁钰再度把目光注视着沈忆宸道:
这一问对于沈忆宸来说,简直如同灵魂一问。如果说以前很多皇帝的问题,他不是不敢或者说不能回答,那么这个问题,是沈忆宸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像当朱祁钰这一脉绝嗣后,无论拥立谁成为新君,都不是最完美的答案。
沈忆宸如实回答了皇帝的问题,他确实不知。
死亡的威胁之下,景泰帝朱祁钰没有遮遮掩掩,直言了自己制衡的目标就是把沈忆宸打造成为孤臣。
但问题是可以的臣子犹在,储君却先一步薨逝。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不仅仅是对于沈忆宸而言,对于景泰帝朱祁钰自己,让谁来继承大统之位同样是个两难选择。
沉默了许久过后,朱祁钰才缓缓说道:
没错,这就是朱祁钰思索再三后做出的选择,他不可能像大臣一样仅考虑个人利弊,还得考虑仁宣一脉的帝系传承不能旁落。
就如同历史上朱祁钰得知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