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燕山越往北走人烟越少,往往老远才能遇见一个村庄,进去还见不到多少人家。
这日正午时刻,还不到前面村庄,眼看错过了打尖,成银不免担心,望望辛赞。
辛赞安慰道:“按照我们出发时问过的道路,一晌午走得都不差,再向前也该一样,不远就到了。”
成银感慨道:“我们自瞧县出发,行一千五百里至燕京,再五百里到渝关,总共足有两千里路,也只是到上京的半程。眼下不止瞧县至上京四千里之间,自瞧县再向南至淮河七八百里,会宁往北不止千里,疆土尽为金所占,已然远超大宋。而塞北天地空旷,果然与中原不同!”
辛赞听后心中一动,将弃疾叫到跟前,道:“
“辽国、西夏疆域辽阔,先后与大宋长期对峙而丝毫不落下风,不是毫无来由。而今金国灭辽、侵宋屡屡得手,占地比辽、夏更大。而大宋此消彼长,仅余江南半壁江山。刚才听你叔叔所说,兼之女真人野性十足,格外凶悍,你就该知道,与之对敌,永远不可小觑。”
关外的冬天与关内果然大有不同。刚入冬月,竟然是风雪不断,天气也冷得多,
这一日,来到会宁城下,已是腊月二十七,天色阴沉似水,却是又要下雪。
入冬夜长日短,塞北格外寒冷,风雪不断,沿途客店稀少,即便有也是因陋就简。自幽州去会宁果真好远,三个人快马加鞭,再行一个多月,再望见会宁城,此时天寒地冻,寒风如刀,不断地增加衣服,晚出早宿,行走越来越是艰难,终于在腊月二十七,赶到了会宁。
一路跋涉艰难跋涉,终于在腊月二十七日暮时刻,赶到了金国上京会宁城下。
此时暮霭沉沉,阴云密布,一场大雪正待来临。
这场大雪又怎么样呢?有《雪》为证:
“变天了,初见日月隐没,雾蒙蒙漫天聚合乌云,且进还退看收缩又扩张;再观天色灰白,水淫淫穹庐笼罩四野,如封似闭望透亮却无光。
下雪了,起始也无异常,粗粗白面铺雪床。忽而犹鼓耳边响,骤急再不分弛张。大雪扑朔知何似,扯落银河,任漫天星斗舞欲狂。其也净洁,如天宫倾雨慢凝结;其也迷蒙,似烟比雾杳杳渺渺真苍茫。
转而瞬,枯木柔枝忽嚣张,白盔白甲列装上。呼喇喇,大街小巷遍开江,浪涛拍岸直击墙,千层雪浪莫着慌。
値日曹官不计数,倾尽天上玉琼浆,但恐从此不再有,翘首难盼下一场。
一人观雪宜倚户,呼朋唤友相扶将。
曾记语君曰,喜见有雨如倾江。君可知,更可喜万里河山忽银装。正好谓,千里白皑皑清新好画,万年诗洋洋奇幻真章。
古人曾语曰,下雪黄狗身上白,白狗身肿胀。我不见,大雪有狗走仓惶。不知狼与虎豹可有路,黄狼野兔还有粮。
真是好大雪,漫漫长冬如何越。家途愈万里,此雪是否连家乡?心惶惶也意茫茫,忽有愁绪结心肠。
待转身,喜见绵绵山峦成玉龙,张牙舞爪正偾张,乘之即起可还乡,天长云淡心舒畅。”
更有金国当朝皇帝完颜亮的《百字令·雪》写这场雪:
“天丁震怒,掀翻银海,散乱珠箔。
六出奇花飞滚滚,平填了山中丘壑。
皓虎颠狂,素麟猖獗,摯断珍珠索。
玉龙酣战,鳞甲满天飘落。
谁念万里江山,征夫僵立,缟带沾旗脚。
色映戈矛,光摇剑戟,杀气横戎幕。
貔虎豪雄,偏裨英勇,共与谈兵略。
须拼一醉,看取碧空寥廓。”
这场雪更是奇大,完颜亮为文《百字令·雪》更是奇好。他观察细腻,刻画入微,将这场雪写得雄浑奔放,肆意纵横,情景交融,极尽想象。上阕写景气韵苍凉、文思奇诡。下阕因景生情,寄情于景,词中有画,画中有情。此文在大雪浩荡的天地之间,抒发意志,畅舒豪情,堪称咏雪绝唱。
大雪既来,地铺天盖,每一场大雪,都是天和地的一次盛开。写雪人不了,描白画未尽,就是因为雪太美了。古往今来,风花雪月最是感人情怀,写雪的诗词歌赋不胜枚举,俯拾皆是。佳句如“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溪深古雪在,石断寒泉流”“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脍炙人口,颂咏千古;更有后世一篇《沁园春·雪》中的“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视野开阔,大气磅礴。
但他人着笔多在静景,而既能以皓虎、素麟、玉龙、珍珠、鳞甲,将这场大雪的在天空中的散漫、猛烈、飞舞与大地上的平填沟壑,描绘得生动传神、酣畅淋漓、气势恢宏,又将场景中人写得雄姿英发、气势张扬,唯完颜亮此一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