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燕京的战火逐渐平息,这座北国边城再度恢复了宁静,宋军上下在岳飞的调度下有条不紊地对这座大城开展了安抚工作,城中所俘汉军大多归降,女真与契丹将士则尽力死战,最终被一一诛杀。城中百姓在度过了胆战心惊的数日之后见入城宋军秋毫无犯,于是也放下心来,恢复如常。只有城中各处的断壁残垣和各处宫墙上残留的血迹仍在诉说着这一战的惨烈。
燕京府衙中内堂中,岳飞与韩世忠对坐饮茶,只听韩世忠说道:“此番破城,自石敬塘时割予胡人的旧地尽归大宋,愚兄戎马一生,直至今日方舒得胸中一口恶气。”
岳飞也叹道:“想当年童贯以百万银钱换得这座空城,随之又归于金人,遥想当年潘美北伐,连克寰、朔、云、应四州,燕京已经在望,只可惜曹彬岐沟关大败,痛失好局,而随后陈家谷失败,更使得杨老令公以身殉国。若非如此,岂有今日我等之功?”
韩世忠点头道:“正是如此,历代皆有英豪在,正所谓时势造英雄,你我兄弟皆从童贯北伐,见过了大败亏输,又经靖康之难,方对契丹、女真等异族有刻苦之恨,始有今日之功。”
说到这里,韩世忠话锋一转,笑道:“这般大功,便是封你我兄弟个世袭王爵亦不为过。”
岳飞轻轻一笑道:“兄长知我志向,功名利禄于小弟而言,无非过眼云烟,如今光复旧河山之志已了,便是一身轻松,再无他想。”
韩世忠听岳飞话中似有归隐之意,便劝道:“如今金国已破,西边尚有西夏为祸,国中仍在变革之时,正是贤弟用武之时,待得圣旨来到,贤弟必受重用,切不可此时便有了退却之心。”
岳飞闻言哈哈一笑,说道:“前路漫漫,谁又能说得清呢?今日你我兄弟驻于燕京,却是让人不禁想到当年于汴京初见的情形,不如痛饮几杯来得痛快。”说罢便命人整治酒席,与韩世忠二人对饮直至深夜。
待得送走韩世忠,岳飞独自来到院中,望着皓月当空,繁星密布,感受着初秋微凉的轻风,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想当初自己穿越至此,面对岳飞的身份那种惶恐,直到如今已经消散无踪。而当攻破燕京后,自己立于城头,望着北边巍峨的长城,那份心中激荡果真是无法言喻。五十载春秋,自己早已由当初那个襁褓中的婴儿走过了大半的人生之路,而如今自己也终于了却了当年岳武穆的夙愿,虽然还未能直捣黄龙府,但金国连逢大败,国力尽丧,接下来也再难成气候。此刻的大宋,便是比起当年的太祖赵匡胤时期,亦要强大许多。只要孝宗皇帝能够励精图治,则中兴之势已然不可阻挡。
想到赵昚,岳飞又不禁想到当年西湖与其初相逢时的情形,能够教导出这样一个徒弟,并且将其扶上帝位,这或许是自己来到这世间做得最为正确的一件事情。但身为天子,就有许多身不由己,此番大胜而归,自己功高权重,便是赵昚依旧对自己信重有加,只怕朝中重臣也难放过自己。赵鼎与张浚能够重归相位,自己在其中出力不少,但当自己火烧太原城之后,仍要上书弹劾。这中间虽然与大宋自建国以来便形成的重文轻武有关,但另一个方面也恐怕是这两位相爷已经看到了如今的处境,想要给自己一个不大不小的台阶来下。这二人宦海沉浮多年,自然明白功高震主的弊端,因此在自己即将全功之时上表弹劾,便也是想借此让赵昚对自己稍降罪过,到时回朝之后也好再论功行赏。可惜赵昚还是太过年轻,未曾想到其中关切,反而将弹劾的奏章尽数压了下来,却是把自己置于了两难之境。
接下来该往哪里去呢?回京?到时朝堂争斗不休,便是自己不愿牵扯其中,但身居高位,又哪里能够进退由心。归隐乡间?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随即便被岳飞自己否定了。因为当年自己诈死后的情形仍历历在目,董先、姚政等人如今尸骨未寒,只怕自己一朝归隐,麾下自己那些爱将又将重蹈覆辙。直到此时,岳飞这才明白,在不知不觉之中,自己已经成为身边许多人的主心骨,一旦自己离去,旁人恐怕很难压制麾下这些骄兵悍将,反而徒生变乱。
正在岳飞沉思之时,张宪轻轻走了进来,说道:“恩师,天气转凉,还请入屋,莫要感了风寒。”
看着自己爱徒也已经两鬓花白,岳飞不禁叹道:“宗本,你随我已经三十余年,可后悔否?”
张宪笑道:“若非跟随恩师身边,宗本岂有今日?说不得当年便已经随父身死于奸人之手了。恩师何出此言?”
岳飞笑笑说道:“我虽有数子,但得我衣钵者,唯你一人耳。今日既然你在,便不妨说说待得圣旨下时,为师当如何自处?”
张宪听后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沉思许久之后才说道:“恩师如今早已是位极人臣,此番归去,只恐陛下封无可封,最多便是晋个亲王之名,若想再度领军,只怕不能。如今弟子有两处所想,却不知恩师有意何方?”
岳飞闻言问道:“哦?不妨说来一听。”
张宪整理一下思路,开口道:“这其一,如今恩师在军中声威如日中天,说句僭越的话,便是当年太祖皇帝在后周朝中任殿前都点检时亦无此声望。若是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