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赵歇?”
章邯掀起眼皮,看着眼前这位衣着华贵却其貌不扬的男子,伸手示意了一下:
“请坐,这荒郊野岭,条件有限,礼数不周,还望赵族长恕罪。”
他没有称呼对方为赵王歇,态度已经很明确,就是不承认‘赵王’这个称呼。
赵歇又岂能不知?
在章邯观察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对方。
没有寻常武将那样的将军肚与钢茬须髯,墨发束起,容貌俊朗,短髯经过特殊修剪格外衬托这身气场,作为国之大将,不苟言笑之时自有一番威严仪度。
而这种正人君子、忠臣良将的形象,怎么会将一位犯了谋逆罪名的首犯请到自己的战车上,还屏退左右,单独交谈呢?
除非,这件事有转机!
“罪人赵歇犯下滔天大罪,岂敢妄求礼遇。
只希望上将军能替歇向二世陛下言明苦衷,减轻歇的罪过与刑罚。”
赵歇很上道,原本跪坐着的身子顺势趴下,呈现五体投地的姿势,声音也逐渐有平稳变为哽咽。
再抬起头时,他已经眼眶泛红,泪珠布满脸颊,俨然一副‘有苦衷’的模样。
“你有苦衷?”
章邯唇角微微上挑,但随即又压了下去。
他喜欢与聪明人交流——省事。
“歇所作所为皆是受张耳、陈馀二贼强迫,他二人不过是将歇当做一个任人把玩的伶优、招揽兵马的旗帜……”
赵歇所言半真半假,但毫无实权、连日逃亡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在真实情感交融下,他的演技竟然格外的好,眼泪哗啦啦往外流。
对于这些话的真实性,章邯懒得去猜,也不需要去猜。
他需要做的就是浅笑着看完赵歇的戏,然后袖袍一挥,自己登台将戏接着唱下去:
“既然有如此苦衷,本将定然替赵族长言明。请放宽心,此战你助我大秦平定叛乱,有功于国家社稷,不仅不会有难,吾还会为你请功。”
赵歇喜形于色,当即表达感谢。
而章邯却直接伸手按下了对方的抱拳,浅笑着说道:“诶,不忙着谢。
赵族长能助我军平叛,定然少不了心向我大秦的能人志士相助,请您将他们五个的名字写出来,本将会一同表功。”
赵歇:???
五个?
哪来的五个人?
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跟不上章邯的想法了,脸上露出了短暂的僵硬。
“忘了名字?不妨事,你且下去休息两天,过几天给我名单也是一样的。”
章邯摆摆手,直接表达出送客的意思。
赵歇嘴唇开阖半晌,却一個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转过身,踩着小板凳走下战车。
赵歇:我讨厌谜语人。
章邯目送他离开,随后拍了拍手:“上来吧。”
“未曾想到,这人竟然如此愚钝。”
一道人影从战车后直起身,按了按发麻的小腿,快步登上车,就跪坐在赵歇之前痛哭流涕的位置。
章邯掀起眼皮子,歪着脑袋看了一眼眼前人,嘴角泛起笑意:“长史听得懂?”
上将军幕府,长史司马欣。
司马欣点点头:“如千金市骨,如商君立木。如此一来,日后平叛时若再遇见如巨鹿这般久攻不下的坚城,或可行劝降之举。”
“既然长史说得头头是道,那就劳烦您在此战结束后,好好指点指点赵歇吧。”
对于司马欣的解释,章邯不置可否,但貌似是认可了。
“唯!”
司马欣应声退下。
只留下章邯一个人孤坐在战车中,摇晃着手中酒爵,目光逐渐放空。
过了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将爵中水酒一口喝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太早了,就当随手落下一颗闲子……”
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可纵使眼光长远,那也不过是令该有的忧虑提前产生,岂会突兀减少?
……
这个年代没有午餐,但即将要上阵杀敌的军卒除外。
午饭过后,一部分人在打扫战场。
“上将军,誓师台已经搭好。只是这记功册...还未整理出来。”
司马欣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战场都没收拾完,战功怎么能统计出来?
偏偏章邯又需要记功册鼓舞士气。
“军功慢慢统计,眼下先随便搬点竹简上去吧,又不需要给下面的军卒看。”
章邯摇摇头,只道古人都挺实诚的。
他踩着楼梯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