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娘看得半分没错,那队人马便是青州地方军士。领头的乃指挥使林诚,此次奉知府令,为其在杭州的恩师送去生辰礼物。
当然,光明正大的贺寿礼中,夹带着孝敬皇帝宠妃刘婉仪和秦桧亲信三镇节度使张俊的珍玩。
林诚行武出身,办差雷厉风行,接到任务即刻点了兵马,餐风宿露,心无旁骛地向京城急奔而去。
正值黄昏人累马乏,前方便见一幢泥瓦小院,屋顶旌旗斜挑,上书青山客栈四字,简朴得几近粗陋。然对长途奔波的行者而言,能避日晒雨淋,可安稳歇息用餐,已是福地。
众军士欢呼着欲提缰快行,忽听林诚挥手叫停,语意中竟几分惊惧。随及,他胯下的座骑在长声哀鸣中跪将下来,其余的马儿不是软倒在地,便是掉头狂奔。
军士们纵然大胆,也不禁相顾失色,纷纷下马拨出兵器,互为倚角,严阵以待。
风吹起树木沙沙地响,数丈外的客栈却无半点声息,诡异的气氛中充满了不寻常的血腥味道。
忽然,几声虎吼狮啸,天地变色,一行人从客栈半开的大门行将出来。
当头之人蓝色劲装,左手挽鞭,右手持刀,停在丈远的地方,冷声道:“林指挥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竟然知道我的来历。林诚眼角猛跳,捏紧手中长枪,仿若回到二十年前那个漆黑的夜,他在森林独自地面对着一头野猪。
晚风起,凉如水,吹在身上,寒意逼人。
不等他答话,蓝衣人举鞭一抽,尖锐的怪响唤出一只吊睛白额虎,它慢吞吞地东嗅西闻,然后趴在蓝衣人的脚下,象极主人身边乖巧的小狗。
众军士不约而同地后退半步,蓝衣人见状,满意微笑,直接亮明来意:“指挥使若留下奇楠盒,你我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一头野兽便想让我听命?”林诚冷笑,蓝衣人颇有深意瞟了对方一眼:“野兽不能,人能。”
垂首立在林诚身边的军士闻言,突然一刀刺入上司的侧腰,林诚不及躲避,痛怒惊诧:“宋高你?”
宋高沉默拨刀,余晖映着饮血的利刃,雪亮耀目。蓝衣人大笑:“野兽到底比人可靠。”笑罢一声口哨,几只老虎从客栈跳将出来,直扑林诚等人而去。
虎吼人斥,杀气排山倒海,摇得树叶萧萧而下。
林诚腰间血流如注,却奋起反击,枪尖斜挑,避过老虎几剪几扑,提气拧腰,转枪刺入老虎咽喉。蓝衣人举手示意,青衣汉子们也呐喊着杀入阵中。
刀光剑影,暮色冷风中回荡着喊杀,呼痛,和兵戈相击声。恶战很快结束,虎倒在地,人倒在地,鲜红的血,似乎将渐渐暗淡的天也染成艳色。
林诚与最后一个同伴靠在马车前,喘息,挣扎。蓝衣人和众青衣汉子冷冷地看着,脸上带着残酷的快意:当年,宋庭的军人,也是如此屠杀我们的弟兄。
袖手旁观的宋高此时才行到蓝衣人的身边,林诚嘶声质问:“畜牲,为何出卖袍泽?”岂曰无衣,我与你朝夕相处,共修戈矛,理当同仇敌忾,你却。
“我乃楚人。”宋高清晰回答,眼神却很复杂:十余年前赵构根基未稳,义士钟相率领几十万众割据地方,自立楚王,后被宋庭剿灭。
他们身为漏网之鱼,聚啸山林,不时游击与官府做对。为行事方便,他才打入敌方内部。此次青州知府将大批民脂民膏送往京城,他们自然要想法拦截。
林诚弄清原委,知晓自己厄运难逃,霍然起立欲与对方同归于尽:“奸贼,看枪。”
他已重伤,蓝衣人一脚便将他踢翻,冷笑:“赵氏无德,祸乱天下,欺压百姓,你甘当走狗,该死。”正欲朝他胸口补刀,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喂,借你的老虎玩玩可好?”
暮色苍茫中,叶家杭一身天青色秋衫,如岩如松地立在不远处,笑语晏晏。
蓝衣人见他服饰精致,暗想哪来的贵公子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理他,径直挥刀向林诚砍下,不料手腕一麻,刀已坠地。
“公子有何贵干”蓝衣人脸色大变,叶家杭懒洋洋地抱起双臂,半笑不笑地和他掉书袋:“圣人言,天子者,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赵氏骄奢淫逸,不得人心。钟氏照样高踞龙簟金椅,聚众造反,致生民食不果腹,流离失所。故小可以为,那奇楠里的宝贝,当归我叶氏。”
他舌绽莲花,原来也是为奇楠盒而来。蓝衣人不知叶家杭已隐身旁观良久,更不信世上真有人只为好奇而行事,眼光利箭一般地射向宋高,宋高颤声道:“不,我不识得他。”
林诚嘿嘿冷笑,趁机煽风点火:“能出卖袍泽的人,就一定能出卖任何人。”
当年父兄便是被叛徒出卖。蓝衣人的瞳孔突然收缩,轻啸一声,脚边的老虎慢慢立起,一步一步地向宋高逼去,宋高汗毛四竖,步步后退,他如何也没料到,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