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怕,”张韩偷偷瞥了他一眼,就这一眼马上就能看出杨修心中所想。
毕竟这种事遇到的太多了,这些年很多和自己结交的士人在商谈大事的时候,都会心有余悸,不敢放言商谈。
“今日之事,你大可抒发己见,不必担忧,修儿,你若是担心日后会对你们杨氏动刀,那大可以自今日起,成为一个举足轻重之人,自然就不会有这种担忧了。”
“君侯所言,这,这就有些扯了……这不是在威胁我吗?”
杨修不由得嘀咕起来,“这种大略,不是立即施行。”
“应当乃是长久之计量,若要真正施行下来至少是十年之后了,眼下开始排布,为时过早,定有他意才是。”
说完,他自己都深深地看了张韩一眼,觉得能猜到他的些许心思,但是根本猜不透。
这位君侯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未雨绸缪到这等地步,难道说他的战场早已经转移了吗?
“君侯,我不想听这大计……”杨修明白这种事参与了,弄不好就是满门遭罪的事,直接准备离席而走。
却被张韩直接叫住,冷然道:“你听都已经听了,现在走就已经太晚了。”
张韩瞥了一眼,远处的人都还在喝酒聊天,并不在意,估计听到之后,能深刻理解的也就只有几人,杨修肯定是清楚的,几位颍川的士人也当有所理解。
“我现在就想,在手中的事务之中,举足轻重,其他的便暂且没有远望,再者说,国政之事太大,我这样的身份去举足轻重真的好吗?”
杨修心中不觉兴奋,他本质上还是世家的人,这种政令还是在削减当前世家在朝堂中,乃只是各地中的份量。
如果自己身处其中,那就是背叛,这个名声他的确担当不起。
典韦在右首位置上喝酒,听完了杨修的言论,神情不屑,一下子喊骂了起来:“前怕狼后怕虎,你真不算是大丈夫。”
“君侯那话你都听不明白?俺都听明白了,是让你去出力吗?是让你在此政之中占据一席之地,逐步献策,以铺好杨氏的后路,即便以后改天换地,杨氏仍然还是杨氏。”
“说得好!”
“这番话的确妙,典兄好论断,好解析!”
“典校尉能有如此见地,这段时日定然也是时常苦读,日夜苦思方才有这等见识吧?”
“哈哈哈,校尉现在连口才都已经变好了,在下敬佩,竟是隐隐有出口成章之感。”
在堂上的这些儒生文士,要么是忠于曹昂的幕宾,要么是想要附和奉承。
这话看似是在夸赞,然说着说着,就让典韦也臊不住了,抓着几人开始笑骂起来。
嘈杂的声音里,其实有几道也是不怀好意的调侃,说的意思是以往典韦的学识很差,说话都说不明白。
更别说这当堂呵斥他人,即便是呵斥,说出来的也是粗鄙之语。
牢典喝酒的时候脾气是真好,一般不会与人起多大的冲突。
这是他以往在市井、军营、围炉里早就打趣习惯了,从来不会去深思话里的门道,也不善绵里藏针的事。
眼下这些人喝醉了酒,一起哄,也都是各自笑骂起来。
张韩脸色一黑,扫视了在场的人,有不少也是颍川的望族子弟,陈群都在末尾的位置低头喝酒,但是没有参与调侃。
此刻咳嗽了一声,开口说话。
他的声音很低沉,就好似根本没有用力说话,可是却能够让人听清,并且停下来,缓缓地将目光投降张韩。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诸位可知晓此道理?”
张韩扫视了众人,问询方才笑得最欢的一人,追问道:“你读书三日,思索三日,能得几何?”
“一日内,读书十卷,明理数道,与昨日自有不同,可内省吾身,增益不足,足矣。”那人对答如流,旋即马上明白张韩的话,笑道:“此言,乃是君侯劝戒我等,当日夜耕读,思索求通,三日便可有所得。”
“故此,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尔。”
“我等明白了,多谢君侯教诲!”
“此言,亦是金玉良言耳。”
“君侯学识渊博,我等明白了,典校尉便是最好的证明,三日并非三日,而是在劝学士人,勤学苦修必能大变。”
杨修早早知晓起意,刚想开口就忍住了,他暗地里看了说话的这些人,心里后怕。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肯定就脱口而出,去卖弄学识了。
以他对张韩的了解,君侯之思清奇,轻易不会被人猜到。
估计不会是这么简单的结果。
以杨修的聪明,知道张韩忽然说这话,肯定是因为方才这些人话里有话的说典韦,有些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