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巨大的血色圆月挂于灰蒙蒙的残破天空之上,月球表面好似骇浪惊涛的血海,潮起潮落。
没有太阳,没有璀璨的极光与星幕,昼夜消寂。
除了那轮血月,放眼所望,皆是渺小且垂死的星辰。
浩瀚,荒芜,死寂。
灰蒙蒙的雾,大地淹没在一片如梦似幻的海水中,赤身裸体的白发少女站在世界的中心,仰望着残破不堪的苍穹。
流淌着旧日残梦的海水,没过她的腰肢,宛如杰作般稚嫩的肉体,小小乳鸽挺立,眸子里一片漠然。
这儿本该有棵最后的树,但它被烧掉了,于是水便漫了上来。
这也曾是生命被创造而出的地方。
十座斑驳古老,青黑交错的巨大石像,被斩首、或被穿心,无一完整,断肢残骸塌倒在水里,如破旧的城墙般将少女包围。
祂们曾在这片雾与灰烬之上,建立起死后世界的王国。
但旧世界的王仍不满足于此,居然还妄图击落太阳,便落得了这般下场。
连死亡都离祂们而去。
只剩无火的余烬被岁月冲刷。
她自诞生起,便站在了这里。
被卑王们拱卫的树墓,便是她的王座。
恒古的无数记忆如激流,她无法共鸣,无喜无悲,却又身临其境。
他们将这种灵魂的鸣响称之为“传承”。
来自血脉的愤怒无时无刻不在让她成长,她对这种愤怒没有归属感,但依旧会回应子民们的期盼,踏上那条讨伐太阳的天命之路。
余烬们在看着她,她知道,自己或许是他们中最优秀的一位。
神血是如此纯粹,穷尽旧世之民千年来的一切智慧,终于复现了神话中的部分权柄。
她已经接近了那位久远的、荣光岁月中的初代。
击坠一颗垂死的太阳,他曾完成过,她也必将完成。
数日前的现世,她目睹了枯竭的命运长河,烈阳已无法对她再造成任何压胜。
那些背信者们经过千年的发展,的确出现了一些需要让此时的她认真对待的强者。
例如那天那个女人。
但也仅此而已,她并非在长大,而是在回溯。
那个虚伪的世界即将面对的并非新生的魔王。
而是最古老的终焉。
她只需静待身体的成熟。
时间对于没有情感的少女来说毫无意义,不会感到不耐,也不会急躁。应劫前的十余年时光,对于她职责中的漫长岁月而言,不过只是短短一瞬。
在巨人废墟外的灰雾中,蒙眼的灰发先知踏水而来。
“陛下。”
她跪在水中,恭敬的禀报:
“臣,占卜出勇者的位置了。”
蒂雅平静淡然的瞳光微微动了动。
“哪?”
“南方,初始之城。”
“还有呢?”
“......无论臣如何眺望,都没有看见他给您展示的未来。”
先知的声音似乎有些迟疑,“恐怕,那只是勇者惯用的下流把戏。”
“下流?”
蒂雅微微疑惑,她不理解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就是....干扰您心智的意思。”
“哦。”
蒂雅微微颔首,虽然还是不太理解,但不在意。
她不太想往那人身上放太多的注意力。
“让罗伯把他抓来。”
蒂雅顿了顿了,“活的。”
“臣领旨。”
先知行叩礼,将头埋入水中,被海吞没。
蒂雅再次抬头仰望起天空,恢复成那副沉默冰冷的模样。
时间好像变得慢了起来。
就好像往古井无波的水里丢下一颗石子,泛起的涟漪让她很不舒服。
水晶球中自己的模样,令她有些好奇。
水晶球中的自己令人陌生,不知所措,又很在意。
那个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蒂雅很少想要得到什么,或者说从未有过。但她现在就很想把那个男人抓过来,问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然后再杀掉。
毕竟是勇者。
于是空无一物的时间就开始难熬了起来。
还好,灰烬之上的世界,并不是总是这般无聊。
晚上到来了。
失去了火的压制,天穹之上那扇门扉便会松动。
天空随即出现了不可名状的扭曲。
漫天星辰一晃神的时间,已经